第45章 大米引发的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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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两天高强度的机械训练,到九月初九重阳节时,基本上是达到了李致远的要求。

    首先是军容整齐,军姿站的不错,起码看起来精神风貌有很大改观,和这个时代的军队懒懒散散的样子大不一样。

    其次是转向基本不出错,能分清左右了,齐步走勉强也算可以,只是偶尔会出点问题。

    代价是不少人的手被打肿了,因为脑袋瓜子笨,记不住左右,只能来点惩罚措施长长记性,这一招成效斐然,至少知道了疼的那边是左。

    军姿也是饿着肚子加训站出来的,李致远发现对付笨人,只有两个方法能让他们长记性,一就是打得他疼,二就是饿他的肚子。

    尽管李致远训练极其严苛、枯燥,管理方式也很粗暴、严酷,训练时间很长,每天卯时二刻(5点半)必须在校场列好队,戌时四刻(晚上8点)必须就寝,但是却甚少有人抱怨甚至是逃跑,因为在这里真的能吃饱肚子啊!

    这些人全部是出身底层的贫苦之人,以前可没少挨饿,吃糠咽菜是常有的事,在这里却能顿顿吃白花花的大米饭,这在以前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而且李致远以身作则,处事公平,这几天一直都是跟大家同吃同住的,对于做的好的就赏,晚上加餐,多一个馒头,一大锅飘着油花的肉汤。

    犯了错的该打就打,该罚就罚,公平公正,大家都心服口服。

    在这里也就训练辛苦点,没有地主、矿主的欺压,也不用看矿头、恶仆的嘴脸,跟原先在地里、矿上用命换口吃的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了。

    李致远对这进度还是有些不满意的,用了快三天时间,才完成这么一点训练内容,不过万事开头难,习惯了这种训练方式,学会了最基本的训练内容,或许之后就会快些。

    从明天开始,他打算带着部队进山里跑一圈再回校场训练,这样可以锻炼体力和耐力。

    午饭过后,李致远正在和毕安民谈论火器的问题,经过毕安民这几天的检查和研究,他发现约有三分之二的火枪存在质量问题,有近三分之一的火枪基本上没办法用。

    有的枪管尺寸与弹丸不合,这样士兵在临战之时根本没法将弹丸装进枪管;有的发动装置有问题,怎么点火都点不着;还有的发射不稳定,忽高忽低,稍微沾点水就失灵。

    毕安民担忧道:“我初步看了一下,真正能保证准确度的最多三分之一,有些若经过工匠的改造修复或许还能凑合用,完全就是废品改都没法改的就有三分之一!”

    “李大哥,我知道你是打算练一支以火器为主的强军,可你要是指望靠朝廷拨下来的火器,真不是我危言耸听,那还不如多练些弓箭手管用!”

    “我爷爷早就说过,如今我朝士卒对于火器大多不敢使用,士卒普遍对火器心存畏惧,因为开枪就炸膛的屡见不鲜。”

    “明初威名赫赫的鸟铳现在简直成了自杀的专用工具,所以我朝边军,尤其是骑兵在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威力较低的三眼铳之类的火器作战。”

    李致远也叹了口气,没想到现在朝廷造的火器质量这么差,唯一能克制建奴骑兵的利器完全派不上用场。

    “安民,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只要你有办法,能造出质量优良、威力大的火器,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一定不惜代价地支持你!”

    毕安民感慨道:“有李大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一定尽我所能,尽快造出又多又好的火器出来!”

    “但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办成的,还需要大量有经验的工匠。”

    “前几天我在县衙无所事事,就专程到户房查阅了全县的户籍,的确找到了一些匠户,但大多都是普通的工匠,并不会制造火器、军械。”

    “但据我爷爷所说,嘉靖朝以后,朝廷对匠户的管理不再那么严格,以前的‘轮班匠’一律征银,政府则以银雇工。”

    “这样,轮班匠实际上名存实亡了,身隶匠籍者可自由从事工商业,人身束缚大为削弱,很多为军队打造火器的匠户也流亡到各地。”

    “婺源没找到什么军匠,主要是此地太小太偏远了,所以我想要是能到徽州甚至是南京去打听,应该可以找到很多以前的军匠。”

    李致远疑惑道:“可人家愿意到我们婺源这么个小地方来么?”

    毕安民自信满满地答道:“李大哥请放心,只要你出得起钱,也不用多,就按物料的市场价格加上一定的人工费,让他们能养家糊口,再把匠户匠籍当人看,那就多得是工匠愿意来!”

    “以前那些为朝廷造军器的匠户,各种物料、资金被各级官吏层层克扣不说,匠户更沦为各级官吏的私人奴仆,比起军械制造,为官吏服务的压力更大。”

    “在多重盘剥之下,缺工少料、资金匮乏,缺乏管理和干劲的匠户们制造出来的火器基本上都是粗制滥造。”

    “爷爷曾经痛心地说过,我大明并不是造不出优良的火器,而是由于愚蠢落后的制度,导致工匠不愿将上等的火器交给朝廷。”

    “由此出现了一等品外销、二等品内部交流、三等品上交朝廷的窘境。”

    “工匠们上交火器只相当于抵消赋税的一种方式,朝廷并没有按市场价予以购置,这导致工匠们总是将最差的残次品交给朝廷。”

    “朝廷既想得到优良的火器,又想不付钱,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再加上大小官员的层层盘剥,最后落到官兵手里的火器质量能不堪忧吗?”

    李致远心里叹道,怪不得大明要亡,南明面对满清铁骑更是如土鸡瓦狗,大明这边是低劣的火器,满清那边是厚重的铠甲,火器在野战中不起作用也就不奇怪了。

    试想质量良好的火绳枪可以一击穿透板甲,如果大明的鸟铳质量合格,怎么会打不透满清的布面甲?

    在好的武器落到这腐朽烂透了的朝廷手里,也起不了作用!

    毕安民抱拳道:“所以恳请李大哥让我回徽州一趟,招募一些经验老到的工匠前来,磨刀不误砍柴工,这远比我随便在大街上找几个铁匠要好的多。”

    李致远很是有些歉疚,“这事是我考虑不周,在南京就应该着手招募工匠的,如今却劳你来回奔波,你身子骨又弱,又不会骑马……”

    毕安民道:“李大哥是做大事的人,哪能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再说我跟着周大哥在军营里也锻炼了好几天,身体比以前好多了,趁年青就该到处跑,这点奔波,真不碍事的!”

    李致远还是不放心,“这样吧,路上不太平,我让张武带几个兄弟陪你走一趟,他带的兵少,我先代他训练。”

    “我再给你一百两银子作为初期经费,你告诉那些工匠,只要肯来的,我一律待遇优厚,只要本事大,再多的钱我都给!”

    毕安民拍拍胸脯,胸有成竹道:“保证完成任务!”

    李致远又找了张武,交代了他一定要保护好毕安民,然后就准备返回校场继续训练。

    不料本该在县衙的田四喜却火急火燎地跑来了,还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

    李致远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肯定是出大事了,他还没来得及问,田四喜就大叫道:“县尊,县尊老爷,大事不好了!出人命啦!”

    李致远忙上前捂住了田四喜的嘴,免得引起营中骚动,幸好士卒已经集合在校场训练了,没人在营门处。

    李致远一把将他拉入自己的营帐中,这才放开他道:“小声点,到底出了何事?你且慢慢说与我听。”

    田四喜压低声音迫不及待地说道:“真是出了大事!县里闹出人命了!”

    “今天本是重阳节,很多乡下的人进县城游玩赏秋,我也就没太在意今天的人格外多,结果这人一多下午就出事了!”

    “上午还是好好的,人虽多,但井然有序,该逛街的逛街,该赏菊的赏菊。”

    “却不知怎地,晌午时分突然有大批人聚集到县里的几家米铺,说他们既然进城了,就顺便买些米回家。”

    “结果一连问了几家,都说他们米铺没那么多存米,供给不了这么多人来买,有人就不信,闹着要去仓库看,米铺的人就带着他们去看了,一看之下果然都是空的。”

    “米铺的人说米都给县尊您买去了,他们真的没有存米,然后不知怎么就闹了起来,还有谣言说县尊您将婺源所有的米都收走了,要高价卖到外地去。”

    “接着就有人起哄说米都没得吃,没法活了,要去县衙找县尊您问个明白,然后就一窝蜂地就向县衙涌了过来。”

    “路上有些人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跟着人群一起起哄,人就像滚雪球一样越聚越多,谣言也越传越离谱。”

    “再说今天县衙也真的是巧,汪县丞说是去给丁千总送行去了,方典史则说是去乡里捉拿犯人去了,就在下和黄主簿在后衙办公。”

    “外面吵着闹着要见知县老爷,黄主簿见人太多,认为是有土匪煽动刁民趁机造反,仗着衙差有刀,拦着不让进。”

    “当时还是吓着了不少人,可对峙了没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衙差先动的手,突然有人喊“衙差杀人了”,然后就打了起来。”

    “衙门里总共就剩下那么几十个衙差、书吏,真闹起来,又哪挡得住这几百人啊,很快就被这伙刁民给冲了进来。”

    李致远听到这里,急的跳了起来,“什么?!他们冲进后衙了?!那本官的家眷呢?”

    田四喜忙道:“县尊放心,放心!在下见势不妙,就赶紧逃到后衙,招呼您的家眷从后衙翻墙跑了,后来又让她们藏在了夫子庙,那儿应该没人敢去闹……”

    “我这伤也不是被人给打的,是翻墙时一个没留意摔的……”

    李致远这才稍稍放心,至少敏儿没出事,可他还是十分烦躁,他这知县还没当几天呢,就闹出了民变,上面要是知道了,非得治个重罪不可。

    田四喜在一旁继续添油加醋道:“哎哟,县尊你是没看到,那真是一个惨字了得……”

    “有个信俞的书吏,跑得慢了一步,当场就给开了瓢,啧啧啧,脸上红的白的糊了满脸,也不知道是不是脑浆子都给打出来了…….”

    “唉,也不知还能不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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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祯十六年九月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