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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一二

    张站长看看表已三点,就整理好衣服,提着红绿灯到站上去。在票房里,他看到鬼子正站长正在和特务队长黑木谈话。一看到他进来,脸气得像猪肺似的,瞪着眼说:

    韩庄南边站上打来电话,说丢了两节车,挨站查下来,说是我们站上丢了。你是值班站长,应该负责!”

    张站长说:“我值班时,检查车辆都很齐全,票车上并没有少车辆,它完整的从我们站开出,当然不能由我站负责。”他说话的声调很平静。

    鬼子正站长也知道列车完整的出了站,路上的事是不能由值班站长负责的,不过事故就是发生在这车站附近,这也要他们来负责的。他一边和黑木商量着派人沿路侦察,一边顿着脚喊着“糟!糟!”虽然他口里不住的喊着“糟”,但还是盼望着糟糕的事故不要在他所辖的这一段发生,特务队派出去,向南搜索了,鬼子站长和黑木,还有张站长,都急切的走上站台。天快亮了,他们焦急的向南望着,那边只是一片黑暗和看不透的雾。四周昏昏沉沉,他们站在灯光下,雾气像蒸笼里的蒸气一样到处弥漫。

    突然从南边夜的远处,传来嘟……的机关枪声,鬼子站长急得直跺脚,看样子这糟糕的事是发生在他所辖的领域里了。果然不久,前往搜索的特务队,狼狈的跑回来报告,在黄庄弯道地方发现了敌情,丢下的两节车正在那里,可是数不清的游击队已把铁道封锁住。他们被一阵机枪打回来了,特务队有两个人负伤。

    鬼子站长马上跑回票房,满含苦痛的抓住电话机,向上级报告情况,并请求援兵。黑木和驻站的鬼子队长下命令马上出发。可是沙沟是小站,只驻有三十来个鬼子和一个汉奸警备队,站上还得留人驻守,就一边向枣庄总部和临城拍电报,一边抽了二十多个鬼子和百十个伪军,沿着铁道往南出发。

    听着去打飞虎队,伪军和鬼子都有些畏缩,尤其感到力量的单薄。可是发现了情况,按兵不动,上级怪罪下来又吃不消的,他们就往南出发沿路前进了。但是行进的是那么缓慢,因为每个出发的人都知道飞虎队的厉害,枣庄票车上的“皇军”被打得一个不剩,冈村特务队的被消灭,还有夏镇中央军两个营被歼,一连串的惊恐事件,都在他们脑子里乱转。因为“皇军”人数太少,叫伪军走在前面,可是伪军都缩着头,踌躇不前。天已蒙蒙亮了,可是四下雾气腾腾,几步外都看不到人,这更增加了恐怖,生怕飞虎队忽然从雾里窜出来。“皇军”为了督促伪军前进,同时也为自己壮胆,一出站就打着枪,伪军也在乱放枪。他们一边打着枪,一边缩头缩脑的在雾里摸索前进。

    将要到弯道了,天已大亮,可是四下还是白茫茫的大雾,几步外只能看到人的黑影。道边的大树,只能看到一个淡灰色的轮廓。就在这时,对面嘟嘟的机枪响了,子弹在敌伪的头上飞舞。

    鬼子和汉奸马上趴到路基两旁,激烈的向南边打着枪。就在这时,透过重雾,远远有黑色的烟柱上升,黑烟里卷着火苗。鬼子急了,这一定是飞虎队把车烧了。要是火车被烧毁,责任就更大了;黑木和警备队长,下决心要把它抢救下来。就叫骂着用枪逼着“皇军”前进,“皇军”又用刺刀逼着前边的伪军,机枪掩护着向火烧的地方冲去。

    可是对方的枪声稀疏了,前进中的敌伪军头上已听不到子弹的叫嚣。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就冲到弯道上的车边。鬼子和伪军团团包围住这两节正燃烧着的货车。

    黑木上前检查,发现一节车已经空了;另一节车只剩下一小部分布匹和军服,且已将化成灰烬了。车轴被破坏,因为飞虎队是用车轮里的油絮点火的。布匹也只能抢出几捆烧残的布头。看看铁道两侧的麦田,不看则可,一看连黑木也咋舌吃惊了。好几亩的麦田,都被踏成平地,这飞虎队该有多少人马,才能踏成这个样子啊!杂乱的脚迹向西蜿蜒而去。黑木向西望去,迎面只是灰沉沉的厚雾,什么也望不到。本来晴和天,站在这里可以望到湖边的帆船,现在就连里多路外的一个小山也看不清楚了。

    他仔细听着,西边的远处,仿佛有杂乱的脚步声,他估计飞虎队一定此去不远。为顾全面子,他命令队伍马上向西追击。他又想到前边的那座小山很重要,如果让飞虎队占去,战斗就对他们不利。他想马上要抢占小山,在那里等候援军,好把飞虎队挤到湖边消灭,就是飞虎队坐船走了,布匹也运不走,夺下布匹,可以减少罪过。

    太阳已经出来了,可是看去却像浑圆的汽球,敌伪军在大雾里摸索着向西挺进,听着前边的脚步声,向雾里乱放着枪。到小山边了,鬼子警备队长和黑木命令伪军马上抢占山头,在山顶的关帝庙据守。伪军胆怯的向小山进发了,几个走到前头的伪军,爬到山顶庙门那里,心一惊眼也花了,缩头缩脑的向庙里一望,模糊的看到几个黑影,就疑心是碰到飞虎队了,打了一阵乱枪就跑下来了,山上的伪军一跑,惊得后边的伪军也都刷的退下来。

    鬼子正在山脚下,看到上边的警备队惊慌得直叫,像潮水一样退下来,认为是遭遇到飞虎队,就架起机枪向山上扫射。

    鬼子费了很大的气力才把紊乱的伪军重新组织起来。这时铁道上已传来呜呜的机车叫声,从沉重的轧轧声中,黑木知道是增援的铁甲列车开来了。敌伪的士气才渐渐振作起来,又向着湖边追去。

    彭亮、鲁汉扛着两挺机枪,申茂带着两个长枪队,在最后一批运布的人群后边掩护。他们除了武器,每个人身上还背上半捆布,彭亮和鲁汉的背捆最大。他们一边走,一边对着尾追的敌人射击。有的队员实在背不动了,就想丢掉,因为这样可以轻快的进行战斗。彭亮说:

    “不行!这是政委的命令,谁都不准丢。多背一点山里就多几个同志穿上棉衣,咬着牙也要背到湖边。”

    在临撤走时,车上还有一批布匹没运完。李正就号召每个队员都要背半捆布,一边战斗一边运布。

    彭亮和鲁汉走在最后,他听到后边雾里传来杂乱的钉子靴声,就把肩上的布捆放到地上,依着布捆作掩体趴下来,把机枪架在布捆上,嘟嘟的向追击的敌人射击。钉子靴声停下了,他们在敌人的射击声中,又背着布前进。敌人近了,就再趴下来依着布捆射击。

    敌人的铁甲车上的炮轰轰的打过来了,可是他们已经到达湖边。当彭亮、鲁汉最后跳上船的时候,老洪和李正指挥着许多只满载布匹的渔船,向湖里划去。

    当黑木和增援的鬼子汇合,拥到湖边,湖边潮湿的地面只有凌乱的脚迹。他们望着湖里,湖面浮着望不透的白茫茫的雾气,气得鬼子向湖里打了一阵乱枪。

    搞布以后很长时间,湖边一带村庄里的老百姓,都在传着一种神话:

    “铁道游击队的福分真大啊,搞布那天正好起雾!要不是雾,鬼子在后追着,平地上打机枪,运布的人不知要伤多少呢!”

    “不!他们有能人,算好这一天有大雾啊!‘三国’上诸葛亮草船借箭,不就是事先算好了么!”

    “听汉奸说,关老爷也下山帮铁道游击队打鬼子了,泥马都跑得出汗了呀!”

    其实,这是浓雾在泥马身上凝聚的水珠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