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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二

    小坡把微山突围的情况,简要的告诉了刘大爷,老人才像从恶梦中醒悟过来。他是铁道游击队开始到湖边就建立的关系,为了进行工作,小坡曾认刘大娘作干娘,以后老大爷觉悟了,不但帮助他们送情报,还把自己的大儿子送到铁道游击队作队员,二儿子在微山打仗那天不见了,听小坡说那天随老洪一道进山了。正因为他和铁道游击队有这么密切的关系,所以在鬼子围攻微山的时候,他和老伴也为着铁道游击队的安全洒着眼泪。以后鬼子侵略军占了微山和湖边,大批的捕人,他老俩口也被捕到临城,受尽苦刑,最近花了钱,才放出来。由于鬼子的反宣传,湖边的人民都以为铁道游击队真的都葬身在微山了。每逢老人想到铁道游击队和被捕所受的苦情,就不由得落下泪来。现在见了小坡,突然听到铁道游击队还安然存在,而且又过来了,一阵欢欣和兴奋,使老人完全忘掉了过去的痛苦。他重新紧紧地握着小坡的手不放,像握着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小坡望着老人眼睛里又冒出兴奋的泪水,便对刘大爷说:

    “走!副大队长还在外边等着哩!”

    他们就偷偷的溜出庄去,刘大爷是那么急切的想见见王强,当一进麦田,看到前边月光下有个人影时,老人就越过小坡闯到前边,直向挑子跟前走去。

    当老人低头一看坐在挑子旁边那个人的白胡子,就失望的抬起头,向四下找寻。四下一片寂静,老人便俯下身去,对白胡长者低低的问:

    “老乡,王强在哪?”

    王强用手把白胡一抹,嘴上的羊毛掉了,就站起来说:“我不是老乡,我就是王强。”说着就笑嘻嘻的握着刘老汉的手。

    “好!你们都过来了啊!”

    “过来了!”王强笑着说,“我们走后,这边的情况怎么样?”听到王强问铁道游击队走后的情况,老人兴奋的心情又沉重起来。他低低的和王强、小坡谈着,谈到微山失守以后的流言,敌伪逮捕家属和与他们有关系的人,芳林嫂和冯老头也被捕了。各庄的伪政权都成立了,胡仰当了伪乡长,秦雄当了湖边剿共司令,各庄都成立了反共自卫团,日夜站岗放哨,遇有情况即打锣吹号,鬼子就来增援。……

    王强听了刘老汉的叙述,气得小眼直冒火星。尤其使他难以平静的,是冯老头和芳林嫂竟也被捕了。他们对铁道游击队的帮助和贡献是很大的,他不能不为这不幸的消息伤心。胡仰作起鬼子的乡长,而且成了逮捕芳林嫂的凶手;秦雄当起了湖边剿共司令。他们绝没有好下场!他不觉冷笑了一下,就问苗庄是谁干保长和反共自卫团长,当刘老汉告诉了他们的名字后,王强气呼呼的说:

    “你回去转告他们,就说铁道游击队过来了。我们不但没被消灭,相反更壮大了。要他们马上转变脑子,不然要小心自己的脑袋!铁道游击队对于坏蛋是一向有办法惩治的。”刘老汉说:“苗庄人过去对咱们都还有认识!这两个人也是在鬼子逼迫下不得不出面的啊!如果听说你们过来了,他们会马上就变过来了。现在进庄就可以,他们不敢怎么样!他们干还不是为了应付鬼子?!”

    “不吧!”王强说,“我在天亮前还想多去几个庄子了解些情况。这些梨挑子你弄到庄里自己吃吧!我们现在用不着它了。”

    临分手,王强又强调一遍说:

    “你告诉苗庄保长,要他转告附近的保长们,就说铁道游击队这次过来,不但比过去多,而且在道东山边还埋伏一个整团,要他们小心点,一两天内我们就要到你们庄上来。”他说后,就和小坡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王强和小坡第二天一整天,就蹲在麦稷里,找各庄的人来谈话,了解了他们走后的全部情况。天黑后,他俩就到苗庄北的小树林里,南北两路人马已经到齐,四五十支短枪,整整坐满了一树林。王强向王团长和大队长、政委汇报了情况,他们便进了苗庄。

    他们过去在苗庄是有群众基础的,昨天刘老汉回庄和保长一谈,他们早变过来了。所以铁道游击队一进庄,保长和自卫队长赶忙前来招待,诉说自己的苦衷。李正明确地对他们说:

    “应付鬼子是可以的,心不变就行了。”

    虽然天已很晚,可是村民们听说铁道游击队来了,都从家里走出来,围上来问好。当时李正和王团长商量,为了不使敌伪警觉,需要今晚出其不意的袭击伪乡公所,一举摧毁伪政权,给这一带附敌的伪保长一个震撼。第二步好作争取工作。王团长同意了。老洪和彭亮、小坡带了三十支短枪,连夜包围了东庄。

    当彭亮带着十个队员进庄的时候,突然从庄边发来严厉的吼声:“干什么的?”接着是一阵拉枪栓的声音。

    显然是伪乡公所警备队的岗哨,彭亮知道这都是从村民里抽出来的兵,就满不在乎的向前走着,一边冷冷的回答:“叱呼什么!还听不出声音么!”

    这一回答,却把乡队岗哨迷惑了。难道是从临城来的特务队么!别人谁敢这样回话呀!而且声音听起来也有点熟。岗哨把伸出的枪缩回来向走近人的较缓和地问:

    “你是谁呀?”

    “谁!彭亮,还不认识么!”

    “啊?!”

    岗哨被彭亮的二十响指着,张嘴瞪眼的怔在那里。铁道游击队的“彭亮”这名字,在这一带谁个不知道呢!他惊恐的瞅着彭亮的脸,可不是么!他就是彭亮。他们不是被鬼子消灭了么!他们又从哪里来了呢!他用眼睛瞅着围上来的队员,都是一色的二十响指着他。他也看到了小坡和其他几个熟悉的面孔。可不是来了铁道游击队么!这岗哨是东庄的村民,过去知道铁道游击队杀鬼子的厉害。他吓得两手发抖,呆得像只木鸡。手已握不住枪,枪落到地上了。

    彭亮对这吓呆的岗哨,并没有开枪,他看到岗哨把武器丢到地上了,就说:

    “这就对了。胡仰在庄上么?”

    “在乡公所喝酒!”

    “好!没有你的事,前头领路!不要声张!”

    岗哨连枪也没去拾,就顺从地带领着他们进庄了。乡公所门口的岗看到庄东的岗带一批人过来了,就认为是临城的伪军来找乡长的,也很不在意。当他们要进门了,岗哨伸头向领路人身后的人群仔细一看,觉得有点不妙,正要张口,已被小坡一把抓了领子。

    “不要响!声张揍死你!”

    就这样,老洪就带着人拥进乡公所的大门。他们一到院子里就听到堂屋一阵猜拳行令声,酒味从屋门向外流散。彭亮在院里布置了一些队员,就带着六七个精悍的队员,随着刘洪大队长拥进了堂屋。

    胡仰正陪着临城的两个特务在喝酒,喝得正在兴头上,忽然听到院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猛一抬头,老洪已经出现在门里了。他身后有六棵二十响匣枪,一排溜向酒桌的人张着口。两个特务正要离座,只听老洪吼一声:

    “不要动!”

    随着大队长的吼声,彭亮手中的二十响,向酒桌上边一挥;“达达达……”六发子弹打在后墙上,在白石灰墙上钉上一排溜六个泥孔。

    “举起手来!”

    屋里震起了一阵尘土,喝酒的人也都吓得面带土色,都站在原位置上举起了双手。胡仰抖得像筛糠一样,彭亮叫队员把两个特务绑了,就上去一把揪住胡仰的耳朵,愤愤的说:“我们就找你!快出来吧!”他就把胡仰揪到门外了。

    老洪看到酒桌旁还有个姓李的,他不记的这人的姓名了,就用枪指着对方的头:“你是副乡长么?”

    “是!”姓李的扑通一声跪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