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妃的月份越来越大，宫里各位贵人们的赏赐如流水般下来，就是四皇子妃怀孕时，也没有这样的荣宠。

    谁不知道，这可是皇后娘娘嫡亲的孙子，就算平日里再如何，表面上她们也得做做样子，给皇后这个中宫脸面。

    太子膝下没有子嗣，所以艾妃的肚子可谓万众瞩目，这京城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一胎下来要是男孩，那就是长子，就算是庶出，也懂动摇不了他长子的地位，更何况他的生母出身国公府，且又是太子府上唯一一个有封号的侧妃。如果太子只有这一个长子，那他就是未来的太孙，也是太子爷登基的一大筹码。就算日后太子妃诞下嫡子，终归也要矮了这大哥一头，庶长子，可不就贵在长字么。

    有人说，这艾妃娘娘这样得宠，万一要是诞下麟儿，这风，可就要往景国公府那吹了。

    哪怕生的是女孩，不也是长女，占了一个长子，虽没有嫡字分量重，但也要比其他人贵上三分，且听说这艾妃娘娘是大越第一绝色，太子爷不放在心头宠着才怪呢。

    又有人不以为然，这艾妃再是得宠又如何，不也是个妾，一个妾再尊贵，那也是半个奴才。况且她也不过是景国公的庶女，能和慎国公府的嫡女比？这分量就不一样，难不成景国公会为了区区一个庶女孤掷一注？

    带着无限揣测，艾妃终于发动了。

    不过隔日，景国公府上便得了消息，艾妃娘娘生下一位长女。

    大房，弥氏坐在一桌饭菜前，频频望向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须臾，一位梳着双环鬓的丫鬟掀了帘走进了福了福“公爷说他今晚在碧珂院用饭，让夫人不用等了”

    弥氏听了，一双手掐得发白，脸上仍是面无表情，“嗯，你下去吧，让芜姨娘好生侍候老爷就是”

    “是，奴婢告退”

    国公爷已经连着十多天没来过正院了。就是平日来了，半路上也叫芜姨娘的人截了胡。

    身边的齐嬷嬷看了不忍，拿了筷子递到她手中，“夫人，用膳吧，总不能饿坏了自个身子不是”

    弥氏望着碧珂院的方向，眼神比桌上的菜肴还要冷上几分，“呵，两母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来克我的，不就是生了个女儿么，我倒要看看太子府那位，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您能这么想就对了，您是国公爷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主母，芜姨娘是什么，不过是个蛮子来的，就是国公爷再抬举她，也越不过您去，且世子爷又争气，日后这府里，还不是您说了算？”

    “我又何曾不明白嬷嬷的苦心呢，只是这口气，我实在吞不下去。他也不看看，没有我，他哪来的今日？如今…呵”

    当初若不是弥氏这个长孙媳与老夫人联手将危姨娘打压了下去，又十年如一日不辞辛劳在榻前侍奉太夫人，得了太夫人的眼，只怕景国公这个位置，还落不到如今的公爷头上。

    齐嬷嬷心头一酸，她是看着弥氏长大的，这些年来的苦楚都放在眼里。国公爷以前与自家夫人那是真真的举案齐眉，屋里头连个姨娘都没有的。当了国公这些年，倒越发不把弥氏放在眼里了。光是姨娘就抬了四个，通房更是不计其数。

    “吞不下去，也要忍啊，夫人这话，可不能叫公爷听见了，夫妻离心”

    “离心？”弥氏凄凉一笑，“他的心，早就不在我这了”

    ………

    艾妃生了女儿，自个不太高兴，不过太子倒是兴奋得很。不过百日，就递了折子为女儿请封为宜可郡主。就是皇后娘娘，对这个小孙女也是百般疼爱，几个月来几乎日日将这位小郡主召进宫中照看。

    托了这个女儿的福，艾妃在太子爷面前更得脸了，还把芜姨娘召进了太子府上陪自个说话。

    芜姨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如同高傲地孔雀，颐指气使地命人张罗了一顶小轿，洋洋得意地从角门出去了。

    角门守门的婆子是弥氏大嫂的远房亲戚，芜姨娘过去后，那婆子转头就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呸，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呢，不过就一个贱妾罢了。娘是妾，女儿也是妾。

    进了殿，艾妃一腔热泪，拉着芜姨娘的手不放，“姨娘总算来了，我这心里不见到姨娘总不踏实”

    芜姨娘也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姨娘也想你啊，这一年来，姨娘总放心不下你”

    往常姑娘家在公府，芜姨娘才是六姑娘的脊梁，芜姨娘得宠六姑娘才得宠，芜姨娘的腰板挺直了，那才是六姑娘的脸面。现下倒截然相反，艾妃娘娘，才是芜姨娘最大的倚仗。有艾妃娘娘一日，就有芜姨娘扬眉吐气的一天。

    她触动地拍了拍艾妃的手，又道“不过如今娘娘有了郡主陪着，这日子总比以前好过点”

    “是了，姨娘不提醒我，我倒忘了”，艾妃笑了笑，命下人将宜可抱了进来。

    虽然孩子还小，但也不难看出这是个美人胚子，眉眼比一般孩子还要精致几分。

    艾妃抱过宜可摇了摇，又指着芜姨娘道“来，囡囡，见见你外祖母”

    芜姨娘大惊，连连罢手

    “娘娘不可，姨娘身份卑贱，如何当得郡主这一声外祖母”

    艾妃嗔了她一眼，“我说姨娘当得就当得，难不成如今我嫁给了太子，做了这东宫贵妃，让我女儿叫姨娘一声外祖母，还要看那人的脸色不成”

    芜姨娘听了心里得意几分，面上半推半就，也亲亲热热地叫起小孙女来。

    逗弄了一会宜可，芜姨娘给了艾妃一个眼神。

    艾妃会意，退却左右。

    “上回公主府里的小郡主在你这出了事，你父亲嘴上不说，心里却怪你呢，这回宜可的册封礼，公主府不说来人，连赏赐都没有，可见是生分了”

    艾妃撇了撇嘴，“难不成我这还缺那一份赏赐不成，再说，那丫头险些撞到我肚子上，这万一要有个好歹，公主府担得起么？”

    芜姨娘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这一得宠，难不成把姨娘平日里教你的，都忘了不成？”

    “公主府的人来不来贺喜，那是你的脸面，也是宜可的脸面。公主府那是国公府的靠山，自然也是你的靠山，得罪了长公主，能有什么好处？”

    艾妃稍有些不耐，偏过头“长公主那日不由分说，就在众人眼前打了女儿耳光，又可曾顾及我在这太子府的脸面？这口气，我实在吞不下去”

    因着这事，这满府的妻妾明里暗里没少笑话嘲讽她，哪有娘家人在外头打出嫁女的道理？就连太子妃，也以为她被家里抛弃了，三天头裁她用度。要不是有太子护着，只怕她现在能不能活着，还说不定呢。

    芜姨娘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姨娘又何曾不心疼呢，只是这口气，你不忍也得忍”

    “宜可只是个女儿，太子又根基未稳，眼下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听姨娘的，先笼络好公主府，待日后你有出息了，成了那人上人，区区一个长公主府，还不是在你手里揉捏的份？”

    艾妃眼里闪过犀利的光，勾起一抹笑道“多谢姨娘提点，女儿知道如何做了”

    长公主再有权势又如何，终究还是嫁出去的公主，死了也不能葬入皇陵。但她不同，她是正儿八经上了皇家玉碟的宗妇，是要入祖庙的人。太子妃是个生不出孩子的，日后…若是她能诞下龙儿，圣母皇太后可比母后皇太后顺耳多了。

    艾妃若有所思地抚了抚肚子，下一次…可千万要争气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