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在黑暗里踱步。

    有的人在笑，有的人在哭，有的人的模样……

    看不清。

    眼前一片尽是模糊的。

    当混沌逐渐清晰，人影有了轮廓，耳畔里的嗡鸣变成了人们喧闹的声音。

    他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姓名。

    自己的名字就好像被推在潮水一样，在此起彼伏的呼声里无法跌落。

    光从窗户里打进来，这才不让眼前的事物揉搓在一起。

    大家在喊谁？

    我要不要跟着他们一起这么做呢？

    “大家都说，你是数学课代表，请你来回答一下这题吧。”

    某个站着的人开口了，人声涌起的潮水立刻退了潮，自己这个贝壳就被打在了沙滩上，陷入潮湿的沙水里，无法动弹。

    “秋同学，秋同学，大家都在叫你呢，快站起来回答问题吧。”

    “就是啊，秋同学。”

    “快发挥你课代表的能力！”

    “开始你的表演吧秋同学！”

    “秋岑？怎么啦？”

    混沌是护盾，嗡鸣是耳罩，当它们开始消失时，自己就成了众矢之的。

    “数学……”

    “老师……我……”

    停在窗台上的黄莺突然发出一声惊鸣，留下了一片轻薄的羽毛，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原本被它遮挡的太阳，又照到了自己身上。

    刺眼的眩光打在自己身上，让他更加无所遁形。

    …………

    “目标肾上腺素已达到阈值，5-HT水平异常，正在终止共生体精神压力测试……”

    …………

    “啊！喝……哈啊……”

    被褥一下被扑腾掉了，秋岑猛地坐了起来，直到片刻后，涣散的意识才恢复了主张。

    “在……塞锡斯？”

    光从窗户里撒进卧室，骤来的野风掠过树头，将地上里的晨光变成了细碎斑驳的模样。

    “这是第二次做梦了……”

    早在森林里，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秋岑就梦见过，一个内容差不多的梦境。

    那个世界里都是地球的人类，跟这里截然不同。

    因为刚刚穿越，在森林里又是独自一个人，秋岑就把那当作是：孤独发酵下，所催生出来的思乡症。

    梦境也是自己害怕的场景。

    正如这次一样。

    秋岑单手摁在床沿，支撑着身躯坐了起来。

    火炬昏黄的火光向四周辐射，不平整的土墙上就出现了许多漆黑的沟壑。

    他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梦境里的百态在秋岑混沌的思绪里已经忘去了一半，直到记忆里掠过某个惊雷一样的细节——

    他不是数学课代表。

    他在地球的时候，一直都没当过这个职位。

    ……但他的确很害怕回答数学问题——自小，他的数学就非常差，因为这个问题，中考，高考，他都接连失利。

    这是他所害怕的事物，畏惧到极致里的。

    为什么会梦见这种东西？

    秋岑喝了口气，觉得手脚有些冰凉。

    又是一阵野风，从窗口钻进了房间里，把屋外的树叶吹得劈啪作响。

    秋岑冷不丁地打了个激灵。

    他扭过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他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不仅如此，连额头上都挂满了汗。

    究竟是怎样的噩梦？

    他看着双手，闭上眼睛，猛地吸了两口气，随后又均匀吐出。

    他看向窗外，天边皎洁的明月已经被雾气包围，掩埋在了白昼里。

    经过噩梦一场，闭上眼在他看来都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他撑起身，坐在床沿，朝着身侧的空气里一握，挒风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看着这把刀，一些难得的安宁才偶然流过。

    被褥在不经意间，已经掉在了地上铺开了。

    秋岑站起身，把挒风放在了床边，又把被褥放回了床上。

    他的思绪仍然并不清楚，呼吸也有些仓促。四下张望了一圈，火把在左边，是暖色调；白昼在右边，变成了冷色调。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能拍下这一美丽的光景。

    秋岑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已经没有了睡意，那就下楼走走吧。

    他把挒风拿在手上，推开了房门。

    秋岑一抬腿，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顺着方向看去，是昨夜的帆布袋。

    帆布袋的旁边还放着另一个小袋子。

    秋岑俯下身，拿起小袋子掂了掂。

    袋子里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这袋药材里，即便被亚伦“买”走了一些，但仍然还剩下一大部分。

    找个地方销掉吧。

    ……但是去哪儿好呢？

    阿莱妮丝神殿？北部牧群？还是当街售卖？

    曾经有人在“药物管制”以后，当街高价兜售过来路不明的药材。

    有的人愿意出重金买下，有的人则直接上手用抢的，人群一哄而散。

    贩卖者在一开始，的确大赚了一笔，但是没走多远，就被巡逻的务兵拦下，资金被没收，人被带走，血本无归。

    不过……北部牧群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儿因为距离塞锡斯比较远，而且领头的埃尔维斯主张牧民们武装自己，几乎没有什么务兵敢去哪里惹事，只是通过本地的商人垄断牧群的生意。

    不过牧群也许是塞锡斯的郊区，人们唯一的肉类来源了。

    商人们很聪明，因为务兵并没有给予他们足够的利益。

    而通过跟埃尔维斯暗地里合作，就能在本地市场这个大蛋糕前大赚特赚。

    所以一些肉商，屠户，甚至是更大的商人，都是明面上顺从务兵，背地里捣鼓着自己的一套。

    现在，有的人急需药材，那么多半他也会去北部牧群，寻找祭司治疗。

    也许祭司不是正规的祭司，但是治疗的手段都是差不多的，而且价格比神殿要亲民许多。

    那就卖到北部牧群吧。

    秋岑对自己的判断结果，满意地点了点头。

    秋岑将装有药材的帆布袋放在了二楼的卧室里，推开客厅的木门，走到了庭院中。

    早晨的光景，无论在哪儿，都有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氛围。

    昆廷和他的骆驼倚靠在一起，在后院里靠着土墙睡着了。

    秋岑没有着急叫醒他，抬手一抹自己的脸，清醒了一下，就沿着道路一路走去。

    他到了外城区，康奈尔的作息很好，当自己到达外城区的时候，他已经起来打水喂马了。

    秋岑同康奈尔道了声早，问康奈尔有没有时间。

    他说没关系，是不是要去神殿？

    秋岑对对方的臆测有些讶异，不过还是摇了摇头，支付康奈尔一笔路费，带着自己去了酒神酒馆。

    穿着黑色长袍的马文驼着背，站在酒馆前的一棵树下。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亚麻布袋，伏着身，带着兜帽，仔细打量每一个过路的人。

    直到秋岑朝他招手，他逐渐阴沉的神色才缓和过来。

    马文看到秋岑手中的帆布袋，眼底闪过了一丝舒畅。

    秋岑不想去顾虑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完成交易之后，他就让康奈尔载着自己回到了郊区。

    随着任务完成，那股神清气爽的感觉再次萦绕浑身。他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眼前所见的事物都更加明亮，浑身变得更有力气。

    这就是升级带来的主观感受吧。

    余下一点基因拓展点，他并没有马上在“星云”中点出。

    明天就要赴宴了，根据任务内容描述，这一定会是一场恶战。

    他还指望着这一点基因拓展点，能在关键时刻保住一命——就像在神殿里那样。

    今天比较清闲，时候也还早。一路上二人信马由缰，再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告别康奈尔，他回到了多恩家。

    白昼变得刺眼，薄雾被驱散，街道上出现了来来往往的行人。

    昆廷已经醒来了，蹲坐在前院木门的一侧，给匍匐在脚边的库巴喂食着梭草。

    秋岑在昆廷旁，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二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天。

    直到话题乏善可陈时，正巧是午餐的时候。

    多恩一家的小女儿——帕姬，这个有着同亚伦一样，小麦色肤色的小姑娘，此时捧着一袋子的水果，站在客厅里。

    帕姬个子不高，看起来比亚伦小上几岁。

    “大人…给你！”

    秋岑从屋外走进来时，刚好就迎上这个把水果递向自己的小姑娘。

    杰罗姆和玛克辛站在不远处温柔地笑着，看着这个平日里面对生人时，就腼腆害羞的小姑娘。

    帕姬虽然还小，但是却有同亚伦一样，健康的小麦色。

    她扎着两个马尾，看上去十分富有活力。

    她的双手捧着一个袋子，铺满了色泽可口的水果。

    应该是从后院里摘下来的。

    秋岑接过了水果，站在门口有些疑惑。

    杰罗姆说，这是为了感谢秋岑，以超低价卖给了他们药材。同时为了感谢秋岑，及时通知了埃尔维斯，北部牧群做出回应，援助的护卫在今天下午就会到位。

    看来，亚伦昨晚捡出杰罗姆所需的药材之后，就马上给杰罗姆熬制服用了。

    经过了一晚上的康复，杰罗姆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

    无论怎么样，对于明天的宴会来说，自己人的状态肯定是越好，对局势越有利。

    午饭后，秋岑让昆廷带着自己去到北部牧群，将余下的药材以适当的价格销掉。

    拿着装在袋子里沉甸甸的报酬，秋岑支付了昆廷更多路费，带着他在周围游历了一圈。

    打心底里，他就并没有畏惧明天赴宴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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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在希腊神话中，太阳神每天经过巡游以后，在西方落下，都要到达冥府里，与大蛇艰苦地搏斗，再乘坐冥府之船，在东方重生。所以对于希腊人民来说，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