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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黔西北，山高，水长，风瘦。

    雪比不上北方大，气温没有新疆冷。整天阴雨绵绵，冷风刺骨，抬头是巍峨高山，低头是满地泥浆。这里的冬天是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天干。在这地方住久了，冬天特别耗鞋，不是穿破的，是湿透了底儿，活生生沤烂的。

    暂17师师部设在城西三里外一所小学，荣誉一团随师部驻扎，其他三个团分别驻扎在方圆五六里的村庄。与驻在山区的友军相比，钟进山师长抢到的这一块地盘算是理想之地了。

    整训以来，重庆军政部教导总队派来二十多人，每天手提马鞭，凶神恶煞地督促各团进行各种体能操练，组织战术、防御、攻击、追击、退却、遭遇战、夜战方面的野战科目训练，进行以营、团为单位的野战筑城、独立穿插作战演习。这种阵势，许多打过仗的老兵累得嗷嗷直叫，补充的新兵们更是要跪地求饶了。钟进山扛枪吃粮二十多年，也没有见识过这残酷场面，心疼士兵，特别是那些没有穿几天军装的学生兵。他恨不得将这些趾高气扬的教官，统统吊在房梁上，每人狠狠地抽他个八鞭十鞭的。可转念又想，上边如此精心安排，肯定是另有派用。算了吧，他娘的，忍一忍吧，平日里训练多吃一点儿苦，真上战场可以少挨许多枪子儿。钟进山心里明白，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平日里看不出多少高低，真到了节骨眼儿上，方能展示出与众不同来。

    这天大清早，寒风刺骨，雾茫茫的。钟进山穿了件衬衣，卷了袖口走出房门，来到门前小院。父亲是一个破落地主，守着几亩薄田居家过日子。十三岁那年，家里看钟进山喜欢舞刀弄枪，送他进寺院做了一年俗家弟子，从此，钟进山就没有放弃拳脚和棍棒。

    钟进山是典型山东男人的身材，浑身有着用不完的力气，一边压腿舒展身体，扩手活动臂膀，嘴里还轻轻地哼着记不住名儿的一段京戏唱段，心情格外见好。

    "报告！"副官范一林走进小院门高声道。

    范一林身材匀称，筋骨结实，走起路微微带出一阵风，若不是脸庞上挥不走的几丝书生气，乍一看就是行武之人。他36岁，1931年大学毕业便到英国留学四年。卢沟桥事变时，他已是北平燕京大学教授西方思想史的教授了。日军占领北平时，因为妻子临近产期，一家人没有跟随学校南迁。一天傍晚，一个日本军曹酒后发狂，闯入家里奸杀了刚刚坐满月子的妻子。范一林强忍着丧妻之痛，在朋友帮助下料理完妻子的后事，将哭啼不止的女儿托付给留守学校的好友，秘密地在北京城寻了十几天，终于刀劈了那个军曹。国破家亡，靠教书育人拯救不了国家和民族，范一林毅然弃教从军，找到叔叔当团长的第60军，甘愿到一个营部作文书，跟着作战部队参加徐州台儿庄会战。

    "一林啊，"钟进山亲切地朝范一林招手，"来，来，来，咱俩过一过手？"钟进山知道范一林是武术行家，行意拳练得老道，只是他隐藏得太深了，全师没有几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