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叶步子一顿，看高度只及大腿的小男孩，微笑，“小朋友，我不是你妈妈呢！”

    “可你就是我妈妈呀……”一听乔叶不承认，小男孩仰面看向乔叶着急的说，“我是阿东，妈妈你仔细想想，三年前我们见过的！”

    阿东？乔叶哪里记得她的人生与这个小男孩有过交集？

    “小朋友，你真的认错人了！”乔叶赶时间，她没心情留下来。只轻轻抚了抚小男孩戴着鸭舌帽的头，笑笑，然后离去。

    “妈妈~”阿东追上来，双臂展开挡在乔叶跟前拦下她的去路。

    “小朋友，我说了，我不是你妈妈！”乔叶微微生气。

    小乖还等着她回病房陪她呢！

    “妈妈，虽然你不记得我的名字，但我记得你的样子。”生怕乔叶又拒绝他，阿东慌忙摸包，掏出放在衣服内兜里的相片，“妈妈，你看！”

    阿东的眼睛绽放着明亮的光彩，好像是晶莹剔透的水晶，盛着孩子最纯洁的天真。

    乔叶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相片，好奇究竟谁会和自己长得如此之像？

    相片里的女人，乌黑的头发只及肩膀，她坐在房间内的飘窗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眼神却看向窗外的某种，不知道正想着什么。

    很明显，相片是偷拍！

    但照片里的女人，是自己无疑。

    乔叶记得照片中那件衣裳，记得她身后的双层雪色窗帘，记得摆放在飘窗上的那盆多肉及开着一簇簇淡黄色花朵的米兰。

    她记得——那个房间！

    那座房子，承载着她与白景衍最美好的回忆。

    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乔叶的手还拿着相片，目光却从相片里移到阿东脸上。

    声音，微微沙哑，“你爸爸是？”

    “我爸爸是白景衍。”阿东声音清脆，带有孩童特有的稚嫩。

    答案与自己想象的一样。

    乔叶将相片还给阿东，还是说，“小朋友，你认错了。”

    乔叶记起来了，阿东阿西，不正是三年前他带自己去那家孤儿院时最先看到的两个小孩么？

    他说，阿东心脏不好，等再长大些，就要送来A市做心脏手术。

    其实对阿东的样子，乔叶记忆模糊，毕竟只见了一次。如今在这里看到他，乔叶想，应该是送来接受手术的。

    只是他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乔叶虽然好奇，但她更明白不能过多关心眼前这个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孩子。因为或许自己把他当得可有可无，可孩子心性纯良，会把自己当做他的整个世界。

    “你为什么不认阿东？你明明就是妈妈，可为什么不要我！”阿东冲乔叶的背影喊话，眼睛里渐渐有了水气。

    路人听见阿东的话，纷纷投来灼热的视线。

    那目光全都带有责备，就仿佛乔叶是个狠心不负责任的母亲，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要！

    乔叶如芒刺背。

    阿东声音更大声，就好像是在发泄——

    “你可以不要阿东，因为阿东身体不好，阿东只能是妈妈的累赘。但妈妈为什么连爸爸都不要了呢？妈妈，这是为什么？”

    乔叶头皮发麻，周围的人对她指指点点的更多，乔叶决定离开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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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加快步子往前走，想甩开。不料阿东跟着上来，在她背后如泣如诉的质问，“你离开那时，明明说过会回来再看阿东，这么多年阿东一直等着妈妈，每天坐在门口盼妈妈的身影出现，每当有车开过来的时候，阿东都会跑上去站在车门前等，可为什么每一次下来的人都不是妈妈？”

    乔叶头痛，这孩子也太执着了吧？自己根本不是他妈妈呀！

    乔叶只隐约记得，阿东对她说，“爸爸说下次再来看我们的时候，就会把妈妈带来！所以，你是我们的妈妈么？”

    当时她囧得不知如何回答，就听白景衍的声音带有不容抗拒的力量传过来，“这就是妈妈，快，叫妈妈！”

    “妈妈！”阿东阿西争先恐后的叫她，之后又把孤儿院的小朋友都唤过来，要他们看妈妈的样子。

    小朋友们很兴奋，围着她转圈圈，“妈妈好漂亮！”

    “妈妈是会留下来陪着我们，再也不离开了么？”

    “妈妈！”

    孩子们欢乐的叫唤声划破夜的寂静。

    当时乔叶觉得，眼前一张张笑脸是全世界最美丽的画。

    但现在在这里碰见“儿子”，乔叶真觉得是老天爷故意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

    阿东就像影子一样追在乔叶身后不放，“爸爸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不要他？”

    “问你爸爸去！”被当成犯人来寻问，而且又丢了这么大的脸，乔叶被这个“儿子”逼出了一身火气。

    她转头，对阿东说话时语气恶劣。

    阿东先是一愣，但听乔叶这话已经算是承认是妈妈了。

    “每次都是爸爸一个人来，我们问妈妈去了哪里？爸爸说，妈妈正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给我们找最美最好的礼物，等我们病好了，妈妈就会带上礼物回来陪我们。可是妈妈呀，阿东真的病得好严重，阿东活不成了！所以阿东好怕再也看不见妈妈！“

    ”你不是好好的么？做完手术就能活下去了！“乔叶听阿东说这话心里酸酸的。

    这个孩子当年才四岁，如今也不过七岁吧，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应该被亲生父母捧在掌心好好疼爱，他却命途多舛，一出生就因先生性心脏病被父母狠心抛弃。

    正这么想着，就见阿东取下戴在头上的鸭舌帽，”妈妈，你看——”

    “你……”乔叶愣在那里，呼吸骤停。

    阿东的头发掉得一根不剩，光突突的头顶耀着太阳的光，很是刺眼。

    是病得有多严重，才会头发掉光？

    乔叶心里有了猜测！

    “虽然爸爸和医生阿姨都说阿东会好，但阿东自己知道，阿东的病根本好不了！不过阿东又好幸运，临死之前还能再见妈妈一面。所以，这是老天爷可怜阿东，了阿东最后一个心愿么？”

    所以，心愿达成，是不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也就近了？

    阿东难过，却也心怀感激。毕竟老天爷给了他人生最后的一个礼物！

    乔叶心尖都疼得颤栗起来，不知道是阳光照在阿东的头上反射的光芒蜇了眼睛，还是其它原因，乔叶感觉眼睛灼热，她微微眯了眼，能感觉眼睛里有什么液体在浮动。

    阿东又说，“妈妈，阿东不要什么最美最好的礼物，阿东就一个心愿，妈妈，你回爸爸身边，好么？”这也是阿东如今最后的心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