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东说，他今天晚上九点半的机票！

    冬日傍晚，太阳光的余晖下，唐晚晚与中年儒雅的男人隔着一张圆形茶几坐着。

    她嘴角勾露出淡淡的笑，“都等不及结果出来吗？”

    仍旧坐在自己轮椅上，浑身却格外整齐的周延东看着她，良久才笑了笑，眼神低下去，示意自己右腿，“这条腿长期需要接受治疗，我的家庭医生已经催我好几天了，实在等不住了。”

    “周先生，当初是因为腿的原因，才离开国内的吗？”唐晚晚突然问。

    周延东前一刻嘴角的笑容倏地怔住，顿了顿，才勉强扯唇，“唐小姐？”

    唐晚晚盯着周延东腿看的眼神，倏地收了回来，轻咳了一声，“我只是随口一问。”

    咖啡还冒着热气，越发临近傍晚，四周行人匆匆。

    周延东目光从远处匆匆的行人身上收回来，挽唇一笑，“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只是时间过得太久了，这些年，身边都没有了能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唐小姐见谅。”

    唐晚晚客气的笑，周延东已经慢慢开口，“这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

    明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着周延东的面，却只能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唐晚晚艰难的忍住了迸发在胸腔里的好奇，“那么，我能问你，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吗？”

    “这个……或许你应该知道。”

    唐晚晚并不对周延东这样的说法发表什么意见，她只是默默的等待着，等待周延东开口。

    周延东低眸，半晌轻笑道：“事实上，我这个人，在国内正确来说，已经死了。”

    有那么一秒钟，唐晚晚感觉这个中年男人已经看出来刚刚她脑袋里在想什么了。

    但被他自己这么亲口说出来，她仍旧觉得意外。

    周延东看了她一眼，“这些事情，唐小姐就不必再打扰到墨彦了，他或许知道事情真相，但因为不在意我这个父亲了，所以我究竟活着，还是死去了，跟他也没有多大关系了。”

    “那你这么多年。”唐晚晚艰难的吞下一口唾沫，“你这么多年，就没有想到过，要主动联系他？修复这段关系？”

    周延东摆手，“想过，但我更清楚这孩子的性格像他妈妈，这一辈子，恐怕都不可能了。与其我来打扰他现在的生活，让他过的不开心，还不如让他就当我这个父亲已经死了，安心的生活下去。”

    每个人的人生中，总都会有自己的无奈吗？

    靳墨彦的无奈，靳老爷子、老太太的无奈，她的，还有面前这个周延东的……

    唐晚晚一开始多有为靳墨彦不值。

    但渐渐地，伴随着周延东轻缓的口气慢慢说着话，她嗓子眼里那抹不平，又慢慢消减下去。

    她只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而且，这个世界并没有人有资格去指责别人的过往。

    何况，那还是她根本就一无所知的过往！

    “我……觉得很抱歉……”

    周延东不说话了，唐晚晚犹豫了好久，才慢慢将几个字吐出口，随即抬眸与周延东对视，“原本还想着能帮上你们什么，但现在突然跟你一样的想法，很抱歉帮不上你什么。”

    周延东一愣，唐晚晚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朝周延东深深一鞠躬，“伯父，一路平安！”

    她终于……

    除了周先生，能够叫得出口的称呼，也就是伯父了！

    周延东面色一僵，眼看着唐晚晚转身就走，他张张嘴，在唐晚晚走开了两步才终于叫住她，“唐小姐，消息出来的时候，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一声？我国内的号码，不会注销。”

    唐晚晚脚步停顿了两秒，没有回头，却也点点头，“一定！”

    周延东就这么静悄悄的来，又这么静悄悄的走了。

    或许，他连自己的儿子的面都没见上一次！

    唐晚晚没有询问他的私生子，也没有过问他现在的生活。

    她想，靳墨彦要是知道了，也肯定不会感兴趣。

    他是聪明的男人，一向比她更理智！

    ……

    冬季的天色暗沉得快。

    唐晚晚走出咖啡厅，看着头顶上空已经沉下来的天色，轻吁了口气，从随身的包包里掏出来车钥匙。

    她将车子就停在旁边，这里回去也并没有太远的路程。

    可是一上车，不可避免的，她满脑子都开始惦念那个从小就近乎被亲生父亲抛弃的男人。

    她还在无忧无虑，整天想着怎么缠着父亲奶奶玩耍的年纪，他却不得不面对母亲的死亡，面对父亲的背叛……

    “铃……”

    靳墨彦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唐晚晚已经快到公寓楼下了。

    接通电话，听着里面带着微微鼻音的声音，

    唐晚晚的声音异常柔软，“就快到家了，在家里等我？”

    “做什么去了？”

    唐晚晚笑，“见了一个朋友。”

    挂断电话后，唐晚晚迅速将车子停在地库里，搭乘电梯上楼，冷不丁电梯门一开，门口竟然站着一条笔直修长的影子！

    唐晚晚微微讶异，看着那张她原本熟悉透顶的面孔，又觉得微微心酸，“你怎么出来了？”

    男人身上穿着最简单的家居服，偏深沉一点的灰色，将原本套在西装里庄严肃穆的男人变得轻松了许多。

    “准备吃饭了。”他说。

    唐晚晚出了电梯，靳墨彦还没动。

    她舔了舔嘴唇，突然快走两步，张开纤细的双臂，与还站在原地的男人，紧紧相拥。

    确定呼吸间已经是他身上让她极度熟悉的气息，唐晚晚闷沉了几个小时的心脏，仿佛才稍稍好受了一点。

    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作为男人，靳墨彦大概还真拒绝不了。

    她紧紧抱着他，他沉默了没两秒，轻叹了口气，修长的手臂也伸出来，将靠在他身上的女人更紧的扣入了自己怀里，暗哑的嗓音轻哼：“怎么了？”

    唐晚晚紧紧抱着他，良久，才轻舒了口气，脑袋从他肩膀上挪开，往后仰着脖子，隔着一点距离仔细凝望着男人深邃的轮廓，嘴角含着笑，“没什么，就是突然的，有点想你了。”

    靳墨彦也看着她，直看得唐晚晚有些不大好意思，悄悄红了脸，“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有发生什么事？”

    “能发生什么事？”唐晚晚笑着反问。

    靳墨彦点点头，从自己背后将她的左手拽下来，牢牢控在自己的掌心里，“走吧，先吃饭。”

    “好！”

    张嫂看着两个人甜甜蜜蜜的，甚至还手牵着手进门来，眼角眉梢也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将饭菜都端上桌，便擦擦手，先出去了。

    “牛排？”

    张嫂傍晚就在开始准备了，那会儿唐晚晚心事重重，可没有心思去看她到底在准备什么。

    等张嫂一走，她人还没走到餐桌前，两支红色的蜡烛先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不光有蜡烛，还有新鲜的红色玫瑰，养在透明的玻璃杯里，灯光下娇艳欲滴。

    靳墨彦让开身子，唐晚晚脱掉了身上的大衣，眼底明显慢慢浮起了一层惊喜，看完了木质的餐桌上的丰盛食物和鲜花，又抬眸看向身边的男人。

    “把灯关了，好好陪我吃顿饭？”男人眼角也浮现了浅浅的笑意，当然，其中还有一丝浅浅的，没能被掩饰住的疲惫。

    任谁这么辛劳的工作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压力缠身，昨晚还通宵后，也不可能太精神奕奕了。

    唐晚晚微微心疼过去，很快冲他点点头，折身去关餐厅和客厅里的顶灯，就剩下了客厅一站落地灯还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芒。

    “晚晚，过来！”

    距离并不远，但瞧着站在餐桌旁的男人，唐晚晚的心跳，还是忍不住的快了两拍。

    她抿着嘴看着他手里的玫瑰，一双眼闪闪发亮。

    靳墨彦笑了，笑得有些无奈，“想让我过去吗？”

    “不！”

    她认命。

    “我是不是，都从来没有对你求过婚？”

    “……”心跳，比刚才越来越快了。

    他可以不可以先告诉她，他会挑在这么一个时间，跟她剖析自己，表达感情？

    “那……”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的玫瑰花梗，蠢蠢欲动。

    唐晚晚脸皮子已经红了一片，“其实，其实不用……”

    这时候的靳墨彦，距离她也就不过一米的距离了。

    她脸上的红晕，他眼眶里倒映得清清楚楚。

    顿了顿，他笑了，“那换你来？”

    靳墨彦的声音太温和了，这样的温和，对于唐晚晚来讲，就好像快要发生让她没办法掌控的事情，她有些惊喜，但更多，却也有惴惴不安。

    靳墨彦是真的没打算再说下去的意思，唐晚晚等待了一会儿，终于没有忍住抬起头来。

    “我的求婚很简单，甚至没有旁人见证，晚晚，你愿意吗？”

    他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只黑色丝绒盒子，看形状，里面应该装着的是戒指吧？

    戒指！

    一种被雷劈中的感觉快要压垮她了！

    当初两个人结婚的时候，没有求婚，没有戒指，除了一起去领了结婚证，甚至连一个简单地婚礼都没有！

    而现在，都结婚整整三年了，她这都早已经不算新婚丈夫的丈夫，居然在跟她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