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门，换了鞋子，有些疲惫地走了进去，坐在沙发上等着这两个孩子吃饭。

    念钟见我回来，快速将碗里的粥喝完了，跳下餐桌，一边擦嘴一边问我，“谭晓菲，你老公是不是不要你了？！”

    他一向没大没小惯了，我平日里心情不错的时候也不想跟他计较这些，但这天我也不知道怎的，居然听到他的话火冒三丈，我狠狠地盯着念钟，“对啊，你爸也不要你了！”

    念钟一听，沉下了脸，似乎被我说道了他的伤心处，是啊，他还没出生前，金钟已经不要了他一遍，这一次，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对于他来说，也是不小的打击。

    而在一旁收拾碗筷的妮妮也听到了我的话，大概是没想到金钟也会抛下她不管，手里的碗也掉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引起了我跟念钟的注意。

    回头间，妮妮早已蹲下身子慌张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我忙是起身，走到妮妮的面前抓着妮妮的胳膊，“不收拾了，来不及了，我回来再收拾，咱先去学校。”

    妮妮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蹲着，低着头，让我甚至于看不到她的脸。

    我跟念钟相互的讽刺被妮妮听见了，她不善于把自己的情感表达出来，但她的动作让我心里更加难受。

    “妮妮，咱们该去上课了……”我抓着妮妮手里的碎片。

    妮妮仿佛这才是回过神来，忙是收手，却不想动作太大，碎片割伤了我的手指。

    她吓得站了起来，飞快地跑向了电视柜旁的医药箱，在医药箱里翻找着应急处理的药品。

    我望着妮妮，眼泪骤然就流了下来，“妮妮，你过来，我没事的！”

    妮妮手里拿着已经找到的创可贴，回头间已经流泪满面了，她一脸期待地看着我，“妈妈，爸爸不要我们了吗？”

    妮妮原本就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对于自己周遭的事情，她几乎都是接受，这一次她选择了询问，更是让人莫名的心疼。

    我抹着眼泪，起身准备去跟妮妮解释。哪知念钟却抢了话，“他不要我们就算了，又不是没了他咱们就不能活了！”

    念钟的话虽然是最大的实话，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缺了谁都能活的社会，但偏偏这种话是在这个时候说不得的。妮妮从小到大就算是萧子怡抛下过她，但是金钟也都是一直守护在她的身旁的，让她知道金钟真的是不要她了，她一定比任何时候都要绝望。她可以做到因为金钟爱我而真的把我当成亲妈，可她当然做不到没了金钟还能好好呆在我的身边。

    我剜了念钟一眼，走上前去，也顾不得自己手上的伤了，抓着妮妮的手，“爸爸只是有事要去处理，过段时间他就回来了！”

    “骗子！”念钟大喊，背上书包就过来拉妮妮，“姐姐，没关系的，你还有我！我们走去学校了，大人都是骗子！”

    妮妮却不肯走，眼泪婆娑地看着我，“妈妈，你告诉我啊，是不是爸爸真的不要我们了？！”

    残忍的哄骗，念钟早已识破，可若是实话实说，我怕是两个孩子我都看不住。那一刻，我终于知道金钟的重要性了，他太高估我了，我真的没他想的那么能干，我真的看不好他留给我的家！

    我望着妮妮，半句话说不出来。

    念钟继续拉着妮妮，“哎呀，再不走，我们就要迟到了！”

    妮妮一把甩开念钟的胳膊，“我不想去上学，我不要去上学！”忽然妮妮竟嚎啕大哭了起来。我还记得就算是面对着萧子怡的死亡，她都不曾这样嚎啕大哭过。这一次，她是真的难过了，是真的害怕了！

    我一把抱住了妮妮，“好好好，我们今天不去上学了，我们不去了……我跟老师请假，好不好？”

    妮妮一把推开我，“为什么爸爸不要我们了？”

    关于金钟的病情，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孩子们，仿佛金钟一走，我就什么都不会做了！

    我抹了眼角的泪水，看向了念钟，我记得他曾说过，他是咱们家的男子汉，他会保护好我保护好这一个家的呃！这一次，我只能选择相信了他。

    “念钟，你可以帮妈妈看着姐姐吗？保护好姐姐？”我无比认真地看着念钟。

    念钟犹豫地看着我，又是看了看哭成了泪人的妮妮，最终还是点头了，“行！谁让我是男子汉呢？！”

    念钟是个机灵鬼，我也该是无条件相信我这个儿子的。

    我抱着妮妮坐在了沙发上，我脑子里一片乱，只是抱着妮妮，就像害怕失去金钟一样，

    我也害怕失去妮妮。

    妮妮在我怀里坐了很久，她也不再问我任何问题，似乎她也看得出来我的难过，她是一个乖女儿，知道为她人的感受考虑，所以也不再问下去了。

    念钟坐在我的身旁，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难道我们不做点什么吗？”

    念钟的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提醒了我。

    我抓着妮妮的手，“我们去找他好不好？”

    妮妮吃惊地回头望着我，“爸爸还能找到吗？”

    我当然不确定了，我完全没有曾经的胸有成竹，我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只能说去碰碰运气。

    “得了，要走的人你能找到吗？金钟也不是傻子，我听姐姐说了，金钟一大早就走了，天都还没亮！他明明就是不要我们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去找他？！”

    念钟有时候真的让人很讨厌，我回头瞪着念钟，“行，那你就不要去了，你就呆在家里看家！”

    念钟撇撇嘴，“看家就看家，我还不稀罕去呢！”

    我带着妮妮再一次去了他们以前的家，这一次过来，屋里也被收拾了一些，方子还没有走，还在这里收拾。

    妮妮一见到方子，就躲在我的身后，她的心里一定还认为，是方子让她跟金钟无家可归的。

    方子见我又来了，起身讪笑，“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屋里都收拾了一些，他应该回来过，你自己去那个小房间看看吧！”

    方子说完，就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自己一个人落寞地走了。

    我带着妮妮进了小房间，妮妮站在小房间门口，迟迟不肯进来，她大概也是没想到金钟会在自己的家里有这么一个小房间。

    我一进小房间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方子把相框跟照片都挨着摆在了地上，明明在房间里的相框里都有照片的，这次我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多了一个相框！我惊觉，不是多了相框，而是少了相片！

    我拿起一叠照片，挨个看了起来，我只来过这个房间两次，第一次看到了房间的本来面目，墙上挂了那么多照片，一时间让我去想少了哪一张，我还真想不起来。

    妮妮这才是走了进来，看着我在研究照片，兴许是发现照片上的每一个人物都是我，她忍不住感叹，“所以爸爸最爱的人是你……”

    妮妮的情绪我说不出个所以然，但莫名让人伤感。

    “妮妮，以前你见过这些照片没有？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里少了哪一张？你爸爸回来过，他拿走了一张照片，他很有可能就去了这张照片的地方！”

    妮妮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含着眼泪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进来过这里……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个房间……”

    我无力地放下了照片，我开始责怪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怎么会那么着急走的，我应该多留在这里看看，我应该把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记下来的！

    妮妮抓着我的手腕，看着我手指上已经结痂的伤疤，关心地问道，“疼吗？！”

    她的询问，让我再度哽咽，她并没有因为我丢掉了她的父亲而责怪我，她甚至还会担心我。

    我一把抱着妮妮，“如果爸爸真的不在了，我们可怎么办呀！”

    妮妮沉默了好久，居然说出了本应该念钟才说得出来的话——“没有他，我们照样可以生活呀！”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妮妮，可以说妮妮是在金钟的呵护下长大的，忽然有一天，金钟说要走了，妮妮居然可以做到没关系。

    妮妮扯着嘴角冲我笑着，她的笑格外的忧伤，让人心里更加难受。

    “爸爸今早上跟我说，让我要听妈妈的话，我太笨了，我不知道爸爸要走。虽然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走，但是我知道妈妈是一个好妈妈。”

    正是这时，方子的电话打了过来，“房间里少了一张照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你们一起在云南的时候，他在泸沽湖拍的你，你去那里找找吧。”

    方子的这个电话简直就是我的救命稻草，他来的次数应当也不多，他却记下了里面所有的照片！

    “谢谢！”我开始与方子疏远，我自己都不清楚该怎么处理着急跟方子的关系，我想大概晓瑜的气恼也是有原因的吧。

    “我马上去查航班记录，找到了就给你打电话！”方子继续说道。

    我仿佛除了感谢，也不知道该跟方子说什么好。

    妮妮无比期待抬眼看着我，“爸爸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