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刻出发，等到他们到了五香山也已经是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了。

    敲开山门，依然是那天开门的小和尚。看见是这两个人来了之后，也没有再让人通报，而是由另外的和尚引着他们往寂平大师那里走去。

    一切都像是，已经有人安排好了一样。

    “大师！”

    见了寂平，顾惜芜这才发现，这老头好像比上次见他的时候老了一点。似乎，是因为耗费内力救了陌君尧的关系。想到这出，顾惜芜看着寂平的眼神有些抱歉。

    但是她已经来了，这次这口，她也不得不开了。

    “小世子一切都好，现在正在睡着。”寂平知道顾惜芜现在最想问什么，他指了指内室，然后轻声说着：“你们这次的来意我也已经清楚了，这孩子没有性命危险，你们放心带回去好生将养就好了！”

    就像是算准了一切一样，顾惜芜甚至都没有说一个字，寂平就已经将她的话全部堵在了肚子里。

    “谢谢大师！尧儿还要麻烦大师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顾惜芜心下倒也是放开了：“欠大师这么多，我还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还了。”

    “殿下不用这样，我说过，一切皆是因果。今日，我留世子在这儿是因果；我放这个孩子离开，也是因果！”寂平颂了一声佛号，然后就闭口不言，似乎一点都不打算接顾惜芜这一茬了。

    陌玄胤站在一边看着，眉头也深深皱在了一起。

    他没有跟寂平有过太深的接触，但是多少也听说过这人的一些习惯。他要是真的不想救一个人，不管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主意的。今天看样子，这个情况让他们遇上了。

    “大师！我知道您一切都讲求因果，但是这次我还是想求您，这孩子变成现在的样子多少也与我有些关系。”顾惜芜若有深意的说着，停在陌玄胤耳朵里只是觉得，她以为顾晖病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她自己疏于看管。

    但是寂平明白，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她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她重活一次，顾野不会死，顾晖也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境地。说到底，虽然她的不幸是顾野父子造成，但是这孩子如今变成没爹没娘的孩子，跟她也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所以，不管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得管。

    “殿下的因果不在此处，老衲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这孩子不会死在现在的！”说着，顾惜芜似乎从寂平的脸上找到了一丝厌恶。

    厌恶？

    总归不是应该厌恶她，那就是在厌恶这个孩子？可是他才这样小的年纪，寂平又何苦露出这样的表情。

    “大师？”

    顾惜芜有些摸不清寂平到底是什么情绪，只好一副探究的模样，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殿下不用多说，这孩子今日我不会留下。”寂平睁开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半分余地都没有留下。

    “大师！”顾惜芜看着寂平的决绝，一下子跪在了他的面前：“大师，我不懂！这孩子，也是孩子啊，他不曾作恶，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呢？活下去容与，但是他现在就连基本的说话都不会了，我是真的担心。”

    就算是不会说话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就像是太医说的。顾晖的风寒痊愈，但是这段时间带来的其他伤痛并没有好转，如果这些东西爆发出来，就算这孩子没死，但是也是具行尸走肉。

    这是南越的未来，不管说什么也不能倒下去！

    南越的强盛，是她父皇母后付出了那么多年才换来的，她不可能让它断送在她的手里！

    “殿下，您应该清楚，这些年没有人能够让我改变决定。”

    寂平说的很淡然，但是顾惜芜清楚，他这么说就是一定不会将顾晖留下的意思。这位大师虽然两世都与她有些缘分，但是也正是这样，她才更清楚她的脾气。

    “大师，我也希望您能清楚，我不是想逼着你做什么。我现在，只是在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恳求你救救这个孩子，救救我！”

    “殿下万金之躯，何时需要老衲去救！”

    寂平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这话应该从哪儿说起。

    “大师，这孩子是顾野之后。我与他们，恩恩怨怨就不用多说，但是有些机缘倒是也应该换一换的。这一次，就当是我欠下了大师，来日必当报恩！”

    说完，顾惜芜恭恭敬敬的叩了头。

    “哎，殿下这又是何苦！”寂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您先起来吧，我救这孩子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有些话我们还是要讲在前面的。”

    “大师请说，不管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顾惜芜眼睛一亮，然后从地上爬起来，等着寂平像是上次那样提出条件。

    “这次，没有条件。这孩子的病不重，我说过，没有性命危险！”寂平摇摇头，一副老神的样子：“只不过，有些事我觉得你应该清楚。”

    “大师？”

    顾惜芜倒有些听不明白他这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什么叫她应该清楚？关于这孩子，她可能是这世间最清楚的人了。

    “父辈之债，自然是要报应在子嗣之上，所以他命中带的生死之劫数没办法化解。就算是这一次得力于你的帮助，下一次也不一定逃得出去。”顿了顿：“最重要的，父母秉性一脉，这孩子现在年纪尚小，看似纯良。但是时日久了，怕又会成为你的心腹之患，甚至会成为整个南越的罪人！”

    “顾，晖？”

    顾惜芜有些不敢相信，这孩子也算是她教养出来的，就算是真的差劲又会差到哪儿去呢？

    “所以，老衲希望，殿下能够考虑清楚。是救好他，还是就让他像现在这样做一个不谙天下事的孩童，一直这样，至少，很多不好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寂平说完，这次顾惜芜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顾晖，眼神里带着一些说不出来的复杂。

    陌玄胤也只是站在一边，没有说话，更没有插手。他知道，这是顾惜芜自己的一关，到底救不救，现在其实都在她自己的一念之间。

    “大师，我考虑好了。”良久，顾惜芜这才抬起头，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救，要救他！”

    就算是出了寂平刚刚说的那些问题，但是那也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至少现在这个孩子还是干净的。若只是因为一个预言和他身上的血脉，她下不去手让这孩子就一直这样下去。

    她是个母亲，将心比心。

    “殿下这颗心还是像以前一样！”

    寂平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然后就起身，接过了顾晖。

    “大师，那这孩子？”

    “他跟世子不一样，他的毛病说到底还是需要自己。我只不过能够将他的魂魄召回，剩下的，我也无能为力。”寂平头也没回，只是将这孩子靠在了一块蒲团上，然后在屋子里找出了一些顾惜芜也不认识的物件：“三天之后，你们还是这个时候上山接他吧，正好结束了他的事我也要离开五香山回去了！”

    “大师要回去！”

    这下，陌玄胤也有了一些反应。

    “这边的讲学已经结束，世子的眼睛也稳定下来，我打算带他回去清修。”寂平一边忙着一边说着。

    “尧儿，也要跟着离开？”虽然知道陌君尧一定会跟着寂平离开，但是顾惜芜还是精神恍惚了一下，南越的事情还没有结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云南。

    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可能真的要一段时间都看不见陌君尧了。想想，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惜芜，既然我们相信大师，已经把尧儿交给打湿了，自然就要做好准备！”陌玄胤知道顾惜芜心里多少会有些难受，就自然的走到她身边轻抚着她的后背。

    “嗯！”

    顾惜芜点点头，然后跟寂平示意了一下，就往内室走去。只不过，走到门口，顾惜芜却停了脚步，只是站在门口远远的瞧了一眼。

    “怎么，不进去？”

    陌玄胤跟在她身后，看见她停下，不由得问道。

    “就在这儿看看吧，我怕真的摸到他抱到他，我舍不得！”

    她舍不得，她怕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不会放陌君尧跟着寂平离开。这样，之前做的一切可能都要就此荒废，所以她不能这样做。

    所以她只能，就站在这儿，远远的看着。

    “放心吧，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很快好起来，一定会很快的跟着大师学好本事回到我们身边的。”陌玄胤心里也有些舍不得，但是比起舍不得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嗯！”

    顾惜芜背过身，将头靠在陌玄胤将头，任由泪水滑落。

    在与寂平交代一番之后，两个人没有片刻停留就一路回到了南越。

    时局正乱，所以南越宫中堆积的这一段的政务，算是让顾惜芜将在五香山上面发生的一切悲伤都抛在了脑后。

    一次宫变带来的连锁反应，绝对不是顾容与下台这样简单就能够解决的。她需要，付出更多的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