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天的事情之后，陌玄胤和顾惜芜在面上虽然没有什么。但是内里两个人都清楚，在他们尚未明朗的关系里，这已经成为了一个结。

    尤其，是在这个局势明朗之后，摆在全天下面前的时候。

    顾惜芜这个南越的摄政王兼云南的皇后娘娘，就显得，更加像一个笑话了。

    “阿芜，你现在有事吗？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谈一谈。”

    终于，在一个下了朝的上午，陌玄胤来到了顾惜芜面前。面无表情，语气里尽是严肃。

    “你说吧！”

    顾惜芜放下手里正在临的字帖，然后看着陌玄胤。

    “对于现在这个局势，你到底是什么看法？”

    “很重要吗？”

    这件事，他们这几天里不只一次讨论过，所以现在这样郑重的拿出来，让顾惜芜心里忽然确定，该来的还是来了。

    陌玄胤从来都不是等着事情发生的人，就算是沈孟羡那件事上面他决定走一步算一步，但是制约对方的动作，他可一点都没有拉下。

    如今，这样不在他掌控之中的局势，让他接受，很难。

    “很重要。”声音低沉，不像是平日调情时候的深情，更像是和人谈判时候的肃杀。

    这一次，陌玄胤是真的下定了决定不拿顾惜芜当做自己心爱的女人，而是当做一个别国的掌权人，去谈论接下来到底要怎么走。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陌玄胤觉得自己可能撑不了多久。因为那种对着顾惜芜公事公办的态度，他伪装的并不像。

    “好。”顾惜芜也是这几天第一次正面的回应，她站起来，然后招呼清书和清辞上茶，两个人真的像是朝堂上一样：“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

    第一句，顾惜芜很坦然。

    三个国家，每一个都跟她有着或深或浅的联系。就算是走到了如今这个局面，也都是他们的一念之差。

    谁也不无辜，谁也不是罪人。

    “我知道。”

    陌玄胤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这个意思。

    “兰陵，沈孟羡打的唯一主意就是你。他想要打败你，在武力上不行就精神，精神还不行，就是国家之间的斗争。”顾惜芜苦笑，这两个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也算得上是最大的原因之一。

    没有对他的恨，沈孟羡不会有这样的决心。

    她记得第一次，是他们之间的打斗，沈孟羡输的不惨但也不漂亮；在之后的很多次比试里，他都没有占到上风，所以这也是顾惜芜觉得为什么后来沈孟羡都不和陌玄胤交手的原因。有些屈辱，一次就够，沈孟羡不会想回忆第二次。

    第二次，是她。顾惜芜记得，自己受伤之后，还是心窍丢失之后。她与陌玄胤最大矛盾，还是来自于沈孟羡。他试图从精神上摧垮陌玄胤，这次他好像差一点就成功了。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闹成这个样子的陌玄胤还能够继续忍耐；也没有人想到，他们两个兜兜转转居然还在一起。

    这是第三次，他不愿意再输。所以赌上一切，他也要赢。

    本来她还怀疑，为什么在与凤族那样好的情况下他要提前离开。现在他懂了，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布置这样一个局。一个等着陌玄胤跳的局，这个局天衣无缝，就算是被发现了，陌玄胤还是会不顾一切的跳下去。

    “再说咱们自己，哦，如果你不喜欢我和云南有什么关系，那就是说说你！”顾惜芜自然地说着，但说到一半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其实云南和你走到现在，很多事情都是被迫的。但越是这样，越没有人小瞧了你！如果说沈孟羡的目的是你，那你的目的其实也是他！你们之间，和平相处太难，所以这一战早晚会有。”

    顾惜芜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将陌玄胤整个人单独拎出来。

    其实跟沈孟羡一样，陌玄胤从某方面讲跟他是同一类人。只不过，陌玄胤从来都没有他那样偏激，也没有他那样的野心。

    其实更多的，顾惜芜觉得是，陌玄胤足够优秀，优秀到就算是沈孟羡也在仰望。

    他的能力，他的一切，还有他的爱。

    拥有这些的陌玄胤其实从来都不用主动出击，但是他又沈孟羡这样的敌人。所以一切，才变得复杂了。

    “最后，说顾容与。或者，说是我自己也可以。”顾惜芜忽然自嘲的笑了笑：“这件事最好说。南越的势力从来都是这些里面最出色的那一个，但是不代表南越现在就可以高枕无忧。这是我作为南越摄政之人必须要说的，趁着你们僵持的时机发展，这是最好的选择。我不觉得我做错了，只不过我对这件事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表示抱歉。”

    顾惜芜说着，端起面前的茶一饮而尽。

    “然后再说顾容与吧，就算是已经经历过那些事，但是顾容与的野心从未减小过，这一点，你和我都清楚。但是我还是放着他去做那些事了，因为南越需要更好的发展。”顿了顿，她才继续说：“在现在的局势里，南越是威胁最小的哪一个。或者说，从云南的角度来看，南越是威胁最小的那个，因为有我。”

    顾惜芜笑了笑，因为有她，所以南越永远都不会和云南有什么真正的摩擦。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有一天他们成为了另一个的绊脚石呢？”

    一旦沈孟羡和陌玄胤之间有一个胜出，那么三分的局势被打破，只剩两个国家是没有办法和平共处的。自古不变，所以这件事不是杞人忧天，而是真的存在的。

    “如果，有一天南越一定要站在云南的对立面，你觉得，你应该如何自处？”陌玄胤听着她的分析，每一个都没有问题，可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国家，而是她。

    她的身份横亘在这里，一切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顾惜芜有些迟疑：“我不会让那天出现的。”

    纠结了一下，她发现她没有办法做出选择。这两个，每一个都是她最重要的部分，她舍不得陌玄胤，但是也不能对不起她两世守护的南越。

    “那天一定会出现，阿芜，你躲不掉！”陌玄胤的声音冷酷，似乎是想让她认清这个现实。

    “我......”顾惜芜还是一副痛苦的表情：“陌玄胤，这件事对我，是一个很重要的选择题。”

    她看着陌玄胤那黑色的眼睛，一字一顿。

    “但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阿芜，是你亲手把所有人送上了这条路！”

    如果不是她最开始让南越在背后做了这些，也许还不会有现在的局面。到时候，此消彼长，兰陵走了就会有另外一个国家崛起，填补上这个空缺。

    一切都像是以前，什么都不曾改变。

    “是我！”顾惜芜单手掩面，他说的没错，是她自己亲手把自己逼上了这条路：“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她到底怎么选择，和他到底要怎么做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抉择了。所以，她只能看着陌玄胤会给她一个什么样的路去走。

    你看看，就算是相爱，就算是她掌握着一个国家的权力。但是当事情走到今天，她这个和亲公主的结局，就真的是，不是殉国就是殉夫。

    这是她的命，改变不了。

    “阿芜，我想要整个天下！”

    沉吟了一会儿，陌玄胤如是说道。

    这是他这几天做的决定，既然已经注定和其中一方不死不休。那么另外一个，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索性，他就做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王！

    “你，想要天下？”

    顾惜芜没想到，陌玄胤最后给出这样的答案。在她心里，就算是真的最后只剩下了云南和南越，只能在其中留一个，这样的意义也不是陌玄胤说的他想要整个天下。

    他说他要天下，就代表着他已经动了主动做这一切的心思。

    他已经，不甘心于现在的一切。

    “是！”陌玄胤点头，既然不管如何都会让她难办，那就让他做到最后，把最好的一切亲手奉在她的面前。

    到了那个时候，再没有人可以伤害她，侮辱她。

    那是他想要给她的未来，从来没想过，但是现在这种感觉无比强烈。

    “你知道你说出这话意味着什么吗？”顾惜芜几乎就要站起来：“你这是，在与天下为敌！”

    为国战斗，就算是被灭或者灭了其他人也都是在为了正义战斗。但是想要天下，就是野心在其中，这样的野心，是在所有百姓的尸骨上堆积起来的！

    这样的决定，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陌玄胤能够做出来的。

    “可是我们按照现在的状况走下去，也是要与天下为敌的！”陌玄胤笑着，试图想要将整件事情给顾惜芜讲明白。

    “不，这是两件事！”顾惜芜摇头：“挑起战争和保卫家园，从来都是两件事情。陌玄胤，我不想你犯傻。”

    “对你来说，只有南越走到那个位置才是真的好事，对吗？”

    顾惜芜不说还好，但是说完，陌玄胤整个人像是被点燃。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我从来没想过要挑起战争，也不想让你去做这件事！因为在国家斗争上，顺其自然要比主动出击更好！”

    顾惜芜也来了脾气，她不知道为什么陌玄胤就是感受不到自己说的那个点。

    “那就这样吧，我这次来就只是想要告诉你，我做了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