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这么做！”

    东方易的表情很痛苦，似乎在做着什么痛苦的挣扎。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顾容与没有半分异样：“东方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你应该知道你的那些道貌岸然在我这儿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他这个人，虽然这些年活在顾惜芜的名声之下，除了之前那次谋反之外再没有什么重大的波澜。但是只要是打过交道的人才清楚，其实顾容与其人也是个腹黑暴虐的人。只不过，在那张脸皮之下藏得深了罢了。

    “我不能背叛他，除了这个，我这条命你们愿意就拿走！”看着顾容与根本就没打算松动自己的看法：“只不过，我求你，别动我妹妹！”

    东方易声音低沉，连态度都卑微的要命。他甚至自己都记不清了，自己距离上一次这样卑躬屈膝已经是多久之前了。当年，他是为了妹妹能够吃饱饭，现在，是为了妹妹能够活下去。

    只要妹妹能好，他怎样其实都无所谓了。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顾容与忽然笑了，声音很好听，但是听在东方易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你妹妹，还有沈孟羡，你总要选一个！男人嘛，总要有点取舍不是吗？”

    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顾容与的选择就那样摆在了东方易面前。

    “顾容与，你当真要这么逼我？”像是在最后确认，东方易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之中蹦出来的。

    “这就算是逼你？”顾容与的表情忽然有些高深莫测：“来人，去把东方小姐请过来。想着，他们兄妹也有许久未见了！”

    这是打算将人抓到面前逼着他就范了，东方易看着那侍卫离开的方向，心彻底沉了下去。

    “你不要动我妹妹！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便是！”

    认命一般的，东方易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呦，现在不怕背叛你那个主子了？”像是调侃，但更多的则是嘲讽。

    “我能说的，只有关于这次两国之战的。其他的，我无可奉告！”东方易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做了什么妥协：“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东方这一脉就算全部折在这里也没有关系。忠孝仁义，这辈子我总要全了一样。至于妹妹，就等我下辈子再去补偿。”

    直到说完，东方易也没有再看顾容与一眼。

    那话里里外透露出来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虽然现在他们都在顾容与手里，但是也不要逼他过火了，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你还真是沈孟羡的一条好狗啊！”敛去脸上别的情绪，顾容与转过身：“还好，你与她已经决裂，不然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她恐怕会失望透顶！”

    “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襄王难道不懂吗？还是说，你觉得其实她对你没有失望过呢？”

    如果说最开始都是些轻飘飘的威胁，那这一句才算是真真的针尖对麦芒，说到了顾容与的心里去了。

    “她到底对我失没失望我不知道，但是对你，恐怕早就没有了！”顾容与瞳孔一缩，然后狠狠的哼了一声：“用这种离间的办法，我看你现在也是江郎才尽，没有什么其他入流的本事了！”

    “入不入流，好用不就行了！”

    东方易倒是一点都不在乎，只是简单的回应着。

    有些东西，就像是种子，随意播种下去就会生长出连自己都意料不到的东西。而现在，他只是负责把这颗种子种下去，至于到底会结出什么样的东西，这已经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不过要是还有机会活下去，他真是想要看看有结果的那一天。

    一定，会很有意思。

    “有些东西，是梦里才有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顾容与的声音才再次传过来。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了之前那种温润遮掩，而是光秃秃的布满了寒霜。

    “你心里清楚就好！”东方易也不恼，忽然就坐直了身体：“行了，你想问我什么，现在问吧！”

    “沈孟羡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这次，开口的不是顾容与，而是已经站在一边很久的无为。

    因为刚刚东方易的话，无为心里升起了一个不是特别好的感觉。但是这一段时间和顾容与建立起来的短暂的平和又让他克制着自己，但是他知道，这件事的主动权可能要暂时握在自己的手里才好。

    “下一步？”东方易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你可想好了，你只能问我这一次！”

    一次机会，不然就是人命两条。

    “我只想知道这个。”无为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现在这个时候问些其他的也没什么用，除了随州这一次，云南几乎都在被动挨打。所以，他们太需要一个消息去改变这样的局面，而他们的下一步计划显然就是最合适的。

    “好！”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色彩，东方易居然没有排斥这样的问题：“接下来，我和主君有一个计划。现在部分精锐部队已经在秘密集结，下一个目标，是北面。”

    兰陵与云南相交的最北面，现在没有燃起战火。因为那里，贫瘠困苦，就算是真的打了下来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或许这个地方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作为一个通往云南中心的屏障。所以从一开始陌玄胤都没想过沈孟羡会打这块地方的主意，就像是沈孟羡没有料到陌玄胤第一次反击就挑选了随州一样。

    “北面？”

    无为和顾容与对视一眼，然后又不着痕迹的别过头。

    “是！”东方易点了点头。

    “我们怎么能确认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忽然，顾容与又想起了一件事。

    “这个我就没有办法了，总之我告诉了你们想要知道的，但是消息真伪还是要你们自己去辨别的。反正，我还在你们手里！”

    反正他也跑不了，骗他们有什么好处？

    “还有呢？”无为有些不甘心：“这个计划只有这些？”

    一个能够让东方易放在心里的计划，难道就只有这些？

    “这些就够了，就算是计划里还有什么别的东西也是在这次行动成功之后的事情。我已经把最重要的告诉你们，剩下的，无可奉告！”

    说完，竟然又合上眼，一副老神的样子依靠在地牢的墙上。

    那模样，看起来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了。

    “算了，咱们先走吧！”

    顾容与看了看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无为，和摆明了不想继续下去的东方易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拍了拍无为的肩膀，然后转过身打开了地牢的门。

    而无为看了他一眼，却也什么都没有继续说，只是悻悻的转身，跟着他离开了地牢。

    在走之前，还不忘把牢房的门锁死，连点缝隙都没有留下。

    “你就这样放过他了？”

    出了地牢的大门，见到了阳光，无为才如是问道。

    原本，应该可以从他的嘴里掏出更多的东西的。

    “他不会再说什么了，这个人骨子里的东西很坚定，不然当初也不会被惜芜另眼相看了。”顾容与摇了摇头：“算了吧，反正他人还在咱们手里。而且，这次的这个消息，也应该快些给她递过去。”

    “那个消息，你觉得，没有问题？”

    无为抿唇，却还是觉得消息来得有些突然。

    特别是当他说出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东方易眼睛里的神采，总让他觉得哪儿乖乖的，但是真的让他说，又说不出那样的感觉是什么。

    “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来的，我觉得他骗我们的几率不大。”顾容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着：“毕竟，他妹妹甚至连他自己都还在我们手里。就算是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还要在乎东方敏。”

    东方敏，就是东方易放在心上唯一的亲人，她的同胞妹妹。

    “也对！”像是想通了什么关节，无为脸上的表情忽然就放松了：“那我去准备一下，这个消息我还是亲自跑一趟合适。”

    “也好！”

    事关重大，虽然他们的通信一连这些年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难保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对了，顾容与，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走着，忽然无为顿住了脚步，回头正视着顾容与。

    “你说。”顾容与与他平视着，眼睛里都是平静，似乎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些什么了。

    “刚刚东方易说的那些话，到底有没有在你心里扎根？”

    那几句听起来像是挑拨离间的话，其实句句诛心，只要顾容与听进去一句了，就像是东方易说的那样，像是一颗种子会慢慢发芽的。

    而他留在南越，不是为了那些功名利禄。他还记得，顾惜芜离开的时候告诉他的，让他盯着顾容与。

    这最后一次机会，不仅仅是顾容与一个人的，也是他们俩的。

    “你觉得呢？”顾容与的眼睛忽然动了一下：“有些错误一辈子犯一次就够了，那些话虽然诛心，但是惜芜的话对我来说更是字字珠玑，比他说的有用多了。”

    虽然不否认东方易说的那些真的很容易让他的心里产生不一样的感觉。

    但是他没有忘记顾惜芜的话，字字句句经过了这么久也还存在于他的心里。

    他想，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再有一次背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