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

    像是大多数小孩子一样，陌君尧虽然已经恢复过来，但是内里却还是一个愿意黏着母亲的孩童。特别是母子连心，如今顾惜芜除了意外之后，陌君尧的心里就更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急切了。

    “世子爷！”高企脸上逐渐浮现出一种悲伤的情绪，他走上前，将孩子抱在怀里：“走吧，属下带您去见你父皇！”

    说着，又恭敬地看向寂平大师。

    “还请大师一同跟我过来，陛下正在等着你们！”

    “老衲清楚！”

    寂平一副洞悉一切的神情，并没有因为皇宫之中这种因为强迫出来的有些怪异的悲伤所感触，而是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跟在高企身后。

    除了陌君尧偶尔会叫一声娘亲之外，三个人一路无话，一直来到芷芜宫。

    从昨天整理完顾惜芜的仪容之后，陌玄胤就一直将自己关在芷芜宫中。跟顾惜芜在一起，没有人敢去打扰，也没有人能够让他走出这间屋子。

    “陛下，寂平大师带着世子爷回来了！”

    站在寝殿的门口，高企小心翼翼的说着。

    如果还有什么能够让陌玄胤上心的，应该就是他们两个人的这个孩子了！现在陌君尧回来，他不管怎么说也不会这样放任自己了吧！

    “我知道了！”

    等了一会儿，陌玄胤的声音才幽幽的从屋子里传出来。

    只不过，没有想象中那种在失去妻子之后见到唯一的孩子的那种激动。而是一种，不得不出来面对的感觉，就仿佛顾惜芜的离开带走了她的心，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身体的本能而已。

    “那您......”

    高企看他说完话又是半晌没有动静，还是壮着胆子又敲了敲门。

    “把尧儿带到偏殿休息，然后带着大师到小书房等我。”

    小书房，是芷芜宫一个按照陌玄胤的书房修建的书房。专门为了给顾惜芜处理事务准备的，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顾惜芜更喜欢在寝殿之中解决有些问题。除了那种很棘手的东西，一般时候不会出现在小书房。

    “我知道了。”

    高企应了一声，却不知道陌玄胤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看这个安排，他是打算先见一下寂平大师。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先看看世子的吗？

    算了！

    他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想不明白主子到底是个什么心思，索性就先抱着陌君尧将寂平大师请到了书房，然后又带着孩子去了偏殿。

    “大师！”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陌玄胤的身影才出现在书房之中。

    他身上原来的那身衣服已经换了下去，换上了一件素色的衣袍，很简单，但是一看就是为了死去的守孝所用。

    “陛下的样子，看起来这些天实在是不好过！”寂平看了眼陌玄胤一身素衣，但是眼眶发青的样子，不免苦笑着摇了摇头：“陛下对殿下情深几许，倒是让人唏嘘。”

    做到帝王之位的，能够做到这个份上，陌玄胤是他遇见的头一个。

    就算是之间也见过那么多深情之人，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将死意埋藏的这样深厚。这个人的一切从顾惜芜离开的一瞬间，就跟着一起走了。

    “大师洞破天机，对这些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不用打趣晚辈。”虽然听上去像是玩笑话，但是陌玄胤的语气可没有一点轻松的样子：“我这次请大师过来，一来是想要请大师将尧儿送回来。二来，是有要事相托。”

    也不继续，陌玄胤只是带着恳求的将自己的目的摊开来摆在寂平大师的面前。

    “将世子带回来是老衲应该做的。”寂平大师看着陌玄胤的脸色，似乎是猜到他想要说些什么：“至于陛下想要拜托我的事情，我大概也能够猜到一二了。”

    “大师果然料事如神！”陌玄胤看着寂平的反应，又是一种果然如此的状态，不由得出言感慨，而眼里的一些东西变得越发的沉寂：“大师也清楚，阿芜这次出了事。我与她之间早就是生死相随的了，所以她离开之后我也不会独活的。”

    顿了顿，他才将一方玉印掏出交给寂平。

    “这是云南的玉玺，还希望大师帮忙保管。等到将琐事处理结束，我就要给阿芜报仇，等到有了结果也是就是我去陪她的时候。虽然看起来有些不负责任，但是这是我一定要走的路。所以云南，我打算交给君尧打理。”

    “世子年幼，陛下真的考虑好了吗？我觉得，殿下不会想要是这样的一个结果的。”寂平倒是没有高企那样的惊讶，只是平静的看着，好像在教导一个晚辈仔细的做出以后的选择：“云南不是一个简单的东西，一国重任。从君尧师父的角度来说，我不觉得这孩子现在就有接受这一切的能力。”

    哪怕陌君尧天生一副奇佳的根骨，但是现在也只是一个孩子。

    在这个年纪，就不应该被迫承担那么多。

    “所以我才要拜托大师！”说着，陌玄胤走到寂平大师面前，直直的就跪了下去。

    “陛下这是做什么！”

    这一跪，寂平也跟着慌了神。

    虽然以他的辈分能够承受得住陌玄胤这一跪，但是他的身份却不是所有人想的那样简单，天道加持，很多事情也不是他们自己就能够控制得了的。

    “我想要肯求大师，替我辅佐君尧，辅佐他守住这云南的万里河山。虽然这是我的责任，但是我现在必须将他提前交出去。对于君尧，我很抱歉，但是这辈子他母亲在我心里的重量无人能比。”

    不，其实不仅仅是人，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办法比得上顾惜芜。

    “这些我都清楚，陛下心里到底在纠结什么，在意什么老衲也很清楚。”寂平伸手将人扶起：“从你们第一次去到五香山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们之间会有这么一劫，只不过天机不能泄露，所以我只能将君尧那孩子带在身边。也算是，对得起和殿下师长的一番情意，只不过没想到，那一丝天机如今竟然演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说完，又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所以，大师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命运是注定了的？那为什么，那个时候你对阿芜说，你看不明白她的未来呢？”

    他记得很清楚，寂平在看见顾惜芜的时候反应远远要超出正常的两个人之间的第一次相见。

    他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故事，但是至少证明顾惜芜的身份其实不像是想象中那样简单。所以在刚刚寂平说出看到他们的结局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疑惑。

    “我确实看不穿她的命运，但是有些机缘还是能够窥探一二的。”寂平大师笑了笑：“痴儿，这是她的劫，可又未尝不是你的。从相遇的时候，你们两个的命运就已经注定要交缠在一起了。”

    “那我的选择，其实是对的不是吗？”

    陌玄胤听完寂平的话，先是怔了一下，随后也跟着笑了笑。

    看，她死了他跟着，这不是就是注定的交缠吗？也，很好。

    至少，不管生死都没有办法分离他们了。

    “可是，你真的确定殿下已经死了吗？”

    看着他一副看破生死的样子，寂平大师难得的多了话。

    “大师？你的意思？”

    似乎仅在一瞬，陌玄胤眼里闪过了一丝精光，好像恢复了生机。

    “凤星尚未陨落，命定之人又怎么会出事呢？”寂平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这才看向陌玄胤有些期待的眼：“走吧，带我过去看看吧！有些事情，虽然是天机，但是未必没有解决的办法。”

    虽然道破天机有巨大的风险，但是对于老友的嘱托，寂平觉得自己还是要走上这一趟的。更何况，这一次救的不仅仅是一个女人的性命，很有可能，这一次就是救下了整个天下！

    “走，我们走！”

    陌玄胤慢慢分析着他的话，从最开始的麻木到现在似乎已经听出了其中意味。

    他眼里的光芒更甚，在寂平说完这一切的时候，便激动地拉着人就往出走着。

    只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从书房出来，很快两个人就打开了寝殿的大门。

    顾惜芜已经换好了衣服，正躺在平日里那张大床上面，双目紧闭。但是比起死去，则更像是睡着了一样。

    “大师，你看她！”陌玄胤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拉起顾惜芜的手，依然绵软温热：“其实，我也觉得她可能并没有死。从兰陵回来这些天，按理来讲人早就应该凉了，但是她的身上一直都有温度。”

    像是一块上好的暖玉一般，但是却没有正常人类的那种奔腾的感觉。现在的顾惜芜，更像是一个人形的死物，虽然还热着，但是不管是怎么感觉就是已经死了。

    再加上本来就是亲眼看着她从那样高的地方坠落，又在自己怀抱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所以就算是其中有这么多的问题，陌玄胤还是觉得，顾惜芜其实是已经死了的。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才有了这样奇异的变化。

    “陛下，越在意的人往往陷得越深。”寂平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这个男人：“你啊，这是着相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