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真是让人不知所措啊？”华嵚貌似苦恼地对爱妻说。

    华炘媘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对夫君说：“你真是个无趣的人。”

    “你躲我？”华嵚挑眉。

    华炘媘别过脸去。

    想到前些日子，香榠姼的惨死，和自己家里一片血河的样子，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华嵚看着她，声音温柔了些，轻声说道，“怕我了吗？”

    “怎么会。”华炘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华嵚十分敏锐，没有放过这一细节。

    “你还在想那个男人吗？”

    华炘媘不由自主地颤抖。

    “哼！”华嵚面色沉郁，显然不高兴了。自己的妻子，竟然在自己的床上，想着别的男人。

    “息青云已经是陈年旧事了，”华嵚嘴角勾起一丝复杂的笑意，“恐怕夺占据了你心思的，是另外那个叫武天潇的男人吧？”

    华炘媘不敢看他，低下头去。

    她虽然低着头，但脸上明显有些怒意。

    看到她这高自尊的倔强样子，华嵚反道：“事到如今还跟我耍性子？你若没有我，哪能有今日的豪宅佳肴？你区区一个弱女子，连一个容身之处都没有！”

    “若是没有你的话……”华炘媘抬起眼，眼中含泪，“我就能过上简简单单、温馨和睦、怡然自乐的生活了。”

    “做梦！”

    “我才没有耍性子……”华炘媘像是厌倦了一样，目光看向别处。

    她确实没有任性，这他是知道的。

    她若任性的话，他早就不容她了。

    但就是她这么唯唯诺诺的，才整天深陷抑郁，哪像太妺那个贼精贼精的小丫头？

    说到太妺，那才是任性，而且嚣张狂妄、毫无道理的任性，哪能跟他眼中最棒的华炘媘比？

    但有时候，华嵚竟然想看到华炘媘在他面前放任情绪的样子，那才是她本来自然应该有到样子吧？

    但他知道，华炘媘修养太好，做不到这点。

    “你的弱点在我眼前暴露无遗，”华嵚的声音中带着冷酷和挥之不去的残虐，“你还想反抗我么？”

    面对华嵚总是这样对自己无缘无故说残忍的话，若说华炘媘没有感到有些受伤，那是假的；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正是她的沉默，让他更加气愤：“你为什么对我一点反应都没有？”

    打也好、骂也好，反应激烈、感情强烈也好……总之怎样，都比这样毫无反应要好。

    “你不是不让我反抗你么？”华炘媘的声音细若蚊鸣，“我就是这样顺从的样子，你还不开心么？”

    华嵚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

    他虽然极端自大，渴望看到她百依百顺的样子，但不是这样无条件的逆来顺受；他心里还有一部分，从情绪上而言，希望看到自己的妻子真心高兴的样子。

    这简直就是奢望。

    “你……”华嵚虽然恼怒，但最终道，“……罢了。”

    他起身，离开床。

    华炘媘明显松了一口气，肩膀放松，整个人不再那么紧张了。

    华嵚的气场给人太大的逼压感，光是接近他、在他身边，她就感到深沉的压抑。

    面对这样恐怖强大的气场，比起被其吞没，她每一次都反抗。

    从一开始的激烈反抗，到现在的默默抵制，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不被他吞噬。

    华炘媘本来就是个个性很强的人，好强、甚至强势。但在华嵚掌控了她的生活之后，她明显变得柔和多了，以前的那份魄力甚至都削弱了不少。

    这是没办法的事。华炘媘心想。跟这样一个绝对极权的男人一起亲密生活，若我不做出让步，若我不妥协，最后我只能更惨吧？

    他的惩罚方法有一万种，她可是统统领教过的。

    不过，他在对她粗暴的时候，甚至也是没有真下痛手的。

    她甚至能发觉到这一点。

    他还是关心她的。哪怕只有一点点。

    她曾经以为他只是个不成熟的孩子。

    但现在，他已经成了一个地狱式极权的阎王。

    虽然外表看上去成熟，但她仍然感到，他还是不成熟。

    可能是手段吧。不懂得理解、体谅别人，一点都不体贴，反而粗暴，独裁，而且，总是用暴力解决问题。有时是身体上的暴力、夺取、打压，有时是精神上的暴力、逼迫、威胁、恐吓……

    可能永远都不会长大吧。

    就是这么单纯。

    这样的日子，真是苦不堪言，她若真的只是个普通女子，甚至一个乡下村妇，都不会成天被这个男人折磨吧？

    但华嵚偏偏看上了她。

    自从她被华家收养，自从华嵚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喜欢上了她。

    那时的华嵚，还只是个乳臭未乾的毛小子，傻的天真，傻的可爱。读书网

    那时的他，还不懂得掌握自己的强烈情绪——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可怕的自律以及对外的威慑——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平凡少年，想千千万万少年一样，因自己的欲念和执着而痛苦着。

    爱情的痛苦，那就是你给我的东西。

    华嵚后来这样对她说。

    华嵚是恶魔的化身。

    他弑父之后，强娶了她，她被迫成为华夫人。

    然而她以前从未发觉，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的内心竟然变得如此阴暗。

    一个完全不懂得给予爱的男人，跟这样的人亲密生活这么多年，还真是一件辛苦的事。

    她直到现在，虽然变得柔软了许多，却仍然不习惯被这样对待。

    毕竟，华嵚强大到可怕，凶狠、冷酷、不择手段，却一点也不完美。

    一点也没有爱情中应该有的样子：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华嵚离开房间后，她痴了般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

    若是那个人，就不会让自己这么痛苦。

    那个人，才是真正理解她的人。

    那才是真爱，那才是她愿意付出一生去守候的爱。

    长吁了一口气，她在这里总是心情沉重，苦恼，失眠，总之感觉差极了。

    她缓缓起身，来到窗前。

    “青云……”她的声音很轻，然而掺杂着复杂的情绪，就像她心中的色彩——沉重、痛苦、挂念。

    “瑞云！你去给夫人送上这上好的贵茗去！”华嵚命令道。

    “是。”瑞云恭敬地端起一盘茶具，向华炘媘的房间走去。

    “少爷，您最近看上去忧心忡忡，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跟表妹我说哦？”太妺靠近他，浓郁的胭脂味让他反胃。

    “……不必了。”

    “哼，又是那个华炘媘吧？她是不是又让表兄大人你难过了？”

    “不关你的事，还有，你要叫她‘夫人’，”面对这个让人头疼的表妹，似乎只有哄着她才能轻松，但他可不会哄人，“再说了，难道你希望你嫁人后，我还成天唠叨你吗？”

    太妺一听，眨了眨精明的眼睛，声音甜腻地说：“我要嫁就嫁给表哥你呀！”

    华嵚不耐烦道：“别说梦话。”

    太妺碰了钉子，恼羞成怒：“表哥我可是站在你这边耶！你就不能对人家温柔一点吗？”

    “不能。”他那少得可怜的温柔，只会给华炘媘一个人。

    没时间理会这个不知自量的黄毛丫头。

    “哼，那个华炘媘有什么好的？我哪里不如她了？真叫人不甘心。”太妺像往常一样，视华炘媘为眼中钉，“若她真的比我好出十万八千里，我也服了；可她最多只比我好那么一点点——不，连一点点都不如……”

    “啪！”

    话音未落，太妺脸上已经被打出红印。

    “呀啊！”她还没反应过来，泪水就已经泛滥流下了。

    华嵚这次出手挺重，她感觉半边脸疼得火辣，都有点麻了。

    她呆滞麻木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他动手打她了。

    “闭上你的嘴。”华嵚一字一字地说。

    他向门外走去。这个房间真是憋得受不了。

    长廊里，他看到返回来的瑞云。

    “她喝了吗？”

    “夫人说她不渴，让我放在桌上……”

    “笨蛋！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一定要看着她喝下去！”

    “大、大人饶、饶命……”瑞云吓得全身发抖，说话结巴。

    “哼！算了！”华嵚已经失去了耐性，向华炘媘的房间走去，“这个女人这么不配合！我要亲自跟她说！”

    房门被他猛地推开：“华炘媘！你若想让你在这里的生活变成地狱，你尽管跟我反着来！”

    华炘媘先是一惊，然后镇静地对他说：“怎么了？”

    “你想跟我作对，你知道后果吗？”

    面对他的威胁，她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他的双眼，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以为你在我的庇护下，可以为所欲为么？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任性就怎么任性？”

    “这里是我家。”华炘媘声音冷厉了起来，“我是成人了，你不要对我指手画脚。”

    “你！”华嵚气得发抖，吼道，“你可知道，光是这府内，就有多少人、那么恨你！更别提离开这里，你在哪里都活不下去！全天下的女人都嫉妒眼红你，你却如此不珍惜！”

    华炘媘没有说话。

    她的眼中，有深深的忧郁。

    “你这样一嚷，真是让全府上下都知道了。”

    华嵚没有再说下去。

    华炘媘抬起双眸，她已经不会再心痛，也不会再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