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恒保持着半趴着的姿势，一手举着碎裂黑屏的平板，慢慢撑着床面坐起，然后把平板毕恭毕敬地放在面前，哑着嗓子说：“对不起。”

    关键时刻，那三个家伙竟然能一溜烟跑得这么快！前几天云玩系统出事的时候，部长说了毁坏设备要赔钱，不知道这块平板多少钱，他跟樊煜离认识也没多久，没法讲感情，讲实话一百以上他是一分钱也拿不出来的。

    樊煜离从开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环着手臂从门口走到床对面的悬挂式置物柜，斜身倚在上面，这个简洁的柜台上放置着一个金属镂空的维特鲁威人，人体部位雕刻得非常精细，外部圆圈透着金色的光泽......秦子恒偏着视线死死盯着这个装饰，就是没往樊煜离身上看。

    一看到他就想起那张“出浴图”，诡异的很。

    静了良久，樊煜离才淡淡地开口问道：“身体恢复了？”

    秦子恒眼神从他那漆黑的眼镜上一扫而过，点了点头说：“好多了。”他的嗓音依旧哑如砂纸，吸了太多冷气，加上大量运动，没个三五天怕是恢复不了。

    “你这身体变化太快了，全是应激反应，这样不行。”樊煜离语调平静如无风的海面，像是在陈述一个普通的结论。

    秦子恒瞪着微红的眼睛，仰头望他：“我没通过是吗？”

    樊煜离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向前一步把碎裂的平板拿到柜面上放着：“得换方式，现有的模式不适合你。”

    “那有没有循序渐进一点的？”

    “带着数值进入就是循序渐进。”

    “我可以的，这次是我太紧张了。”

    “这次你已经把基因盘搞崩了，要不是我发现及时，不冻死也得饿死，我这里担负不起。”

    秦子恒抿了抿嘴：“刘建国也说过，我早晚会被自己弄死。”

    樊煜离侧了下头：“我查了资料，他比你大了二十多岁，你喊他什么？”

    “刘建国，我从八岁起就这么喊了。”

    “为什么？”

    “那我喊什么？刘叔叔？喊不出口。”

    樊煜离不置可否，他对这些长辈的称谓也不习惯，只是单纯有些好奇。

    话说起来，他没有秦子恒这般好运气能有这样一位医生紧紧盯着，还很专业地一路观察记录，在来基地之前的二十年里，他的内心没有照进一点点光，如同寒夜里被冷空气凝固起来的冰霜，他知道自己有一股常人难及的力量，但就是动弹不得也无处可去，只能不断往内心深处封印，直到黑夜再也无法亮起，久而久之，他逐渐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而活着......

    直到现在他也不常露出眼睛，也不喜欢给人眼神和表情。

    他无法回应。

    “HES系统，听过吗？Hetero-entropy System.”

    秦子恒作为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学渣，纵使樊煜离发音精准，他也一头雾水，着实有点为难。

    “休息好了来找我，”樊煜离忽略了他迷茫的眼神，转身指了指平板：“这个记你账上，回头大大小小一起算。”

    秦子恒瞬间觉得自己完了，可能得把卖身契签在这里，短期内难以脱身了。

    樊煜离将Dc喊进来，朝她安排道：“HES系统这两天会启动，你们的集训暂停，另外，”他回头朝秦子恒说：“那张照片你留着吧！记住，谁找你要都别给。”

    樊煜离下了这道圣旨，再也不会有路边的大师兄窜出来巧取豪夺了，若少年有天赋，爱探索，也许有朝一日能发现这张照片的奥秘，那么多人倾家荡产买都买不到的巨型彩蛋，就这么放在秦子恒系统的第一个道具格子里。但凡谁说出去，重金悬赏的除了梵神数据库之外，就得加一个秦子恒个人系统了。

    套娃可耻。

    于是，樊煜离下凡一趟，大师兄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任务：不是想弥补么？抢人平板算什么本事？给你亲爱的老幺个人系统加密去吧！如果被我发现入侵或者漏洞，你看我不薅你头发！

    这是樊煜离的原话，就发在白毛的信息屏幕上，苦得他涕泪横流。

    不知怎么的，樊煜离跟秦子恒说话前奏必然沉默足十分钟，然后一派正经严肃，吐字清晰，跟播新闻似的，但到白毛这里就是一“周扒皮”，原形毕露。也许是见到秦子恒那双稚嫩的眼睛就想吓唬吓唬吧！要是能把人吓哭那就最好了，他躺回自己休息室之后，禁不住思考了一阵子。

    “啥？！启动HES系统？老大是要干嘛？重振雄风？”白毛一听这消息憋着的一股劲炸了。

    蓝妖摸了摸下巴，一脸看透了什么的样子说：“我感觉老大要培养秦子恒。”

    师姐点头：“再明显不过了。”

    白毛恢复正常状态只需要一秒钟，他严肃道：“这个系统是咱们第五副本的灵魂，”白毛来得早，又是技术天才，对历史的了解程度相对比较深：“咱们副本之前差点取名叫HES，后来部长觉得太没吸引力，像个机器，就一直没有用过。”

    “怪不得，我就说咱们好歹也是个板块，咋没名字呢！”

    “HES很酷，我觉得挺好。”Dc一向喜欢这种冷冰冰的名词，就像她自己的代号一样。

    “你不一样，你是钢铁直女，如果外面那些女玩家都像你这样，咱们得饿死！”

    说完，他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抱着平板就冲出了大厅，跑到门口差点给自己滑倒，看得蓝妖啧啧称奇：“白毛也是有运动天赋的，师姐，你多激发激发，我一个人训练正愁没个搭档。”

    “滚。”

    ......

    秦子恒休息好之后，在师姐的指引和父老乡亲的注目之下，独自前往副本北边的区域，平时他们活跃的地带都在右半边，樊煜离的训练场地跟办公室是有一座直降电梯作为“赤道线”，将整个服区划分出了南北之隔。

    他们称作“天上人间”，因为一旦去了“北方”，那就生死未卜了。

    HES系统是结界模拟，跟全息不是一个概念，它要求玩家进入安排好的环境当中，分为“云端投入”跟“实地投入”两种，云端相对比较简单，捏个人偶链接自身即可，但实地就可能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说那是另一个世界毫不为过，对玩家的体能素质跟buff值要求都非常高。

    顾名思义，这个系统最大的挑战就在于“异墒”的不确定性，模拟了不同生态环境下可能出现的情况，探索人体极限。

    HES在威尔逊豪亮相的时候，总部第一次宣发了未来人编队的计划，意在将系统投入训练，直接向终端输出成熟的人才。

    然而，不论是系统配置还是系统难度，威尔逊豪都暂时无法承载，最终只能提炼出一个简版给他们试手，还荣获一个外号——“人类的一百种死法”。

    至于真实系统，截至目前只给樊煜离开了权限，并且授权给他完善，第五副本也围绕这个硬件需求，建造在地底深处。

    这边的直降电梯是私人专用，办公室门关上后就自动锁起，旁人想找也过不来。这次，秦子恒独自前往，竟然比第一次过来还要紧张，他看着黑暗中一闪一闪的光线从身上刷过，丝毫不知，一个神奇的世界正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