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现在一样，脑海里满是兰德尔像开心果一样逗他们开心的模样，还有那一双桃花眼中透露出的温柔和落寞。

    可他还是哭得很伤心，很自责，就和此刻的威斯理几人一样。

    “你刚才说撤退的信号慢了？”菲利普强行收敛起快要控制不住的情绪，沉声问道。

    霍尔普斯和威斯理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我们核实过了，确实是意外，草原人最近派出阿荀和空骑士专门针对这些技术兵种，传令兵和医护兵的伤亡很大。

    当时那个传令兵牺牲了，号角也掉到了瓮城里，没有什么阴谋。”

    菲利普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敏感了，又或是为了转移心里的负罪感，下意识地寻找替罪的羔羊。

    众人拥抱在一起，威斯理在菲利普的耳边小声说道：“兰德尔有一个私生子，已经一周岁了，我也是刚刚知道，现在就在高坎城里。

    他的大哥半个月前也战死了，两个儿子全部战死，凯尔副处长大受打击，已经把母子俩接到了大骑士府。”

    菲利普点了点头，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一些：“你们回防线吧，道格拉斯爷爷在那边已经等我半天了，这里就交给你们收拾了，我要去高坎城。”

    虽然好友们对于他能出现在这里都很好奇，还有无数的八卦等待他确认，但都知道这并不是寒暄的时候，高坎城十万火急的危机情况他们都知道，可惜鞭长莫及。

    “替我们多杀几个草原狼，不要让他们弄坏了我床底的那些画报。”

    “对，帮我踢一下布鲁斯和克里斯的屁股，那两个混蛋命可真大。”

    “等打赢了这场该死的战争，我们再回高坎城喝酒。”

    几人又交代了几句，就真的回了自己的防区，这只是个短暂的休息，后面还有更硬的仗在等着他们，考验着他们。

    道格拉斯事先已经知道菲利普要来的消息，这里的草原人布放情况就是他提供的，但如此惊艳的亮相还是让这位像熊一样壮硕的老人很是欣赏。

    高坎城的情况牵动了无数将士的心，这几天他们已经陆续凑出了几支部队，合计超过一万二千人回援高坎城，但兵力的缺口还是让结果看起来很不乐观。

    “要不要和你祖父打个招呼？”道格拉斯问道，狂狮的几道防线就在南面十几公里之外。

    “不了，祖父说他那边压力不大，还能应付，让我尽快回高坎城。”

    说老实话，狂狮防线之外的地形太过于空旷，和这边遍布丘陵不同，菲利普自己也没有信心复制刚才那样的奇迹。

    而且绕到那边需要至少一个多小时。

    与其把时间和兵力浪费在这里，不如尽快回援高坎城，毕竟依托城墙的战斗才是杀伤效率最高和伤亡率最低的选择。

    道格拉斯打开了封闭已久的城门，红蔷薇骑士团的华贵盔甲和几万名女战士飒爽的英姿引得城头的战士们鼓噪叫好。

    而姑娘们则骄傲地昂着头，挺直了腰板，生平头一次享受着主角的待遇。

    由于东部防线一直被庞大的兵力封锁在城墙上，所以这里空闲的坐骑很多，很快就为她们补充好了战马，她们需要以日夜兼程返回高坎城。

    道格拉斯郑重地代表巨熊师团，代表高坎城向索菲娅的帮助表示感谢，无论她的初衷是什么，无论她的身份如何，眼前的几万名女战士都是高坎城此时唯一的救兵。

    下一波的二线师团想要到达还需要至少六天，而且战力和装备都不能和三大军城的主力师团相比。

    与其指望他们，还不如寄希望于菲利普能够再次创造一个奇迹。

    站在城墙上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道格拉斯默默想道：“肖恩你这个老家伙，可一定要挺住，你可不能再倒下了。”

    东部防线和高坎城的火车还是通的，虽然受限于车头的功率和地形速度不快，但也要比走山路要快一些，至少也能保存足够的体力以应对接下来的硬仗。

    一路上菲利普看到了两三个已经废弃掉的村庄，里面的村民基本都是以军工产品加工制造为生，此刻早已经汇聚到了高坎城。

    高坎城修建的位置非常的考究，完全依托于山势，虽然四面都有高大的城墙，但实际上真正起作用的只有东西两道城墙。

    其他两面分别是陡峭的悬崖和高大的山壁，除非来袭的敌人会飞，或是肯从悬崖上跳下来，否则根本无法从这里进入城市。

    因为在建造时主要考虑敌人来自关外，所以军营也放在东面，军营的外壁就是主城墙，一举多得。

    而西面的城墙相对就要简陋得多，不是不够高大，而是相对于军营那边的复合式城墙，里面的附属设施和结构没有那么复杂完备，战术层次单薄。

    从两面城墙的颜色就能明显看出区别，在与草原人千百年的战争中，高坎城并非没有遭遇过战火的洗礼。

    当年边境防线还不算齐备的时候，经常就有草原人大举入侵，让东面的城墙整体呈现出一股黑褐色，坚硬的砖石上还布满了刀砍火烧的痕迹。

    而西面的城墙颜色要干净得多，甚至可以看出砖石原本的灰黄色。

    但没想到这次偏偏敌人就来自于内部，而防御力更加强横的主城墙却成为了马奇诺防线，毫无用处。

    西城墙总长度达到了六公里，但其中有四公里是和北城墙结合在一起的，下面是几百到几十米依次递减的悬崖峭壁，还有一个巨大的淡水湖，护城河里的水也是从这里引来的。

    淡水湖里都是温泉水，到了冬天不仅不会大面积地上冻，还会雾气蒸腾，如若仙境，算是高坎城每年冬天的一道奇景。

    城墙外除了一个占地不小的用于集市的广场，更外面就是一座百米宽，200多米长的石桥，下面是十余米深的护城河。

    从这个角度来看，防御的难度并不算高。

    诺侯爵站在城头，望远镜里呈现的是远处的草原人大营，那里原本应该是一座依靠着高坎城存在的村庄，那里的人会从湖里捞出各种各样的鱼鲜，清理干净之后晾晒成干品，供应给高坎城的居民享用，不过现在却成为了草原人的战利品。

    不过肖恩可不会让他们占到什么便宜，能够形成村庄必然是一处地势的要点，既然如此，被草原人看上也就不难理解。

    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的老肖恩派遣死士放了一把大火，算是给他们的见面礼。

    可惜草原人里面并不都是草包，在敌人的地盘上他们也学得谨慎了不少，及时发现了陷阱，所以损失并不大。

    与老肖恩之前构想的不同，草原人这次表现得非常有耐心，不再盲目地依靠人命去堆积，而是花了足足两天时间从几十公里外运来了粗长的木材，打造了大量的攻城器械。

    攀爬城墙的梯子、藏着弓箭手的箭楼、撞击城门的木槌、保护步兵冲锋的盾车，还有其他乱七八糟各式各样的器材，可以看出他们的信心很足。

    这将会是一场经典的消耗战，就看是草原人的兵力先消耗殆尽，还是被孤立起来的高坎城先坚持不下去。

    可惜了，老肖恩放下了望远镜，时间太过于仓促，仅仅抢收物质和人员都险些来不及，更不要提像东面那样在城墙外建立起近十道大大小小的地堡和封锁线。

    兵力、时间、物资，都是目前高坎城乃至三大军城最缺少的东西。

    一想到时间，老肖恩的胸口就好像被大锤砸中了一般，喘不过气来。

    如果不是儿子贝德里的牺牲，恐怕此刻已经有无数的帝国子民家破人亡了吧。

    城里的士兵和临时抽调男人组织起来的兵力足有6万人，可惜加上马修带回来的人，也只有两万名真正的士兵，甚至连精锐都说不上。

    那些刚刚开始训练的新兵和普通的百姓没有太大的区别，杀狼他们或许勉强可以，但却没有时间去学习该怎么在战场上保护自己。

    无论胜负，这一场战斗之后，这些人能活下来的都不会太多。

    把普通的百姓当做炮灰去消耗，这对于任何有良心的指挥官来说，都是一件痛心的事情，更何况这都是他的子民，高坎城的子民。

    能否在惨烈的攻防战中挺住那口气，老肖恩没有太大的把握。

    隆隆的号角声响起，远方的草原人又开始集结，这已经是三天来的第多少次攻城了，老肖恩想不起来。

    城下留下了40多万草原人的尸体，但城墙上的伤亡也达到了近两万人，就和他预估的一样，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刚刚拿起武器的新兵和平民，草原人在用这种方式削弱着防守的厚度，为即将到来的总攻做着准备。

    身后传来阵阵炸响，这是城墙后的投石机部队抢先发动了攻击，整整四十架投石机一字排开，都是从东面的军营搬来的，甚至还为此拆了好几座房子，正好当作了石块的来源。

    可惜经过三天的战斗，如今完好的只剩下了二十三架，那些草原人的空骑兵豁出了性命进行破坏，甚至不惜自杀性的袭击。

    上百块宽大的石条砸在草原人的队伍里，留下一块块丑陋的红斑，那是脆弱的肉体被碾成肉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