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隔墙含心事

    陌凉薇的名字在祁琛嘴里低喃不休，薛思媛那被雾白桐色的头发覆盖着的脸上神情淡漠，一手推开身前意识不清的男人，地上的手提包也随之被她的纤手玉指拾起。

    感觉到怀中人影成了空隙，醉酒的祁琛有些慌乱，跨步走上前抚上女人纤弱的双肩，烈酒的上头让他只觉得头昏脑重，抱住薛思媛的双手死死紧扣，不给对方任何逃离的机会:“薇薇，你别走好不好...薇薇”

    “祁琛，你给我保持清醒一点！麻烦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周围的人都在顿足观望，薛思媛刻意压制住心中的怒意，她奋力推开面前的男人，扬起吧台上被放置在一旁的水杯，冲着祁琛的脸上就是一顿泼洒，随即便是周围人满脸惊呼的唏嘘声，但面前的男人还是错把薛思媛误认为了陌凉薇，不停在她耳边低喃。

    霎时间，在受到脸上猛然的冲击力时被泼洒出去的水花四溅，猝不及防的凉意打在祁琛的脸上，迫使他不得不微闭起双眼，脸上冰凉的冷水在他俊逸的轮廓上，从眼睛顺着尖挺的鼻峰直至下淌，那晶莹剔透的水珠在光线的折射下似乎化出了一道极小的漩涡。

    “现在看清楚了吧！”手中已经空空如也的水杯被薛思媛蹭的掷下，玻璃的材质在与吧台接触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响声，仔细一看，玻璃杯上俨然碎裂了一道痕迹，令一旁的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女人冷厉的气场让他避之远及。

    缓过神来的祁琛冷笑出声，大概是冷水袭面的清醒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着实有些不甘，他苦笑而不语，垂在身下的双手有些无措，随即眼底的落寞尽显。

    “抱歉，你走吧。”祁琛语气里不咸不淡，却让人一听就能感受到其中的怅然孤寂。

    薛思媛懒得再跟他耗下去，喧闹嘈杂的酒吧里灯光四起，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的烟酒味让薛思媛越发倍感厌恶，踩在脚下的10厘米高跟鞋似乎也在宣泄着她刚才的怒意，清脆而又沉重。

    “先生，还没付钱。”清醒过来的祁琛转身欲离开之际，不知何时从人群中走向吧台内的女人开口提醒到，朵宁一身细致纹理的过膝长裙，一头黑长直的秀发，更加彰显出她几分成熟女人的魅力。

    对上吧台内女人镇静从容的眼眸，尽管祁琛面无表情，但细心的朵宁还是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忧郁深沉，接过他递过来一叠红色钞票，朵宁神色不变:“请慢走。”

    注视着祁琛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酒吧的大门被打开再关闭，朵宁细弯的眉头不禁微蹙:那个人...好像是薇薇的朋友祁琛...？

    回到家后，落寞的情绪一直围绕着祁琛，冲了个凉水澡的他仍然觉得心绪不宁，站在卧室里的阳台上，抬眸望着天时，那黑寂的夜空中明亮皎洁的弯月两头尖细，他只觉得那弯月就如同自己和陌凉薇一样，陌凉薇就是他心中想要保护的温柔本身。

    干净整洁的卧室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好闻的清香，蓝黑色的床铺被整理的没有一丝褶皱，放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此时响起了来电铃声，那铃声欢愉且轻缓，令人心怡陶醉，是特殊设定。

    回身拿起手机，祁琛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随即举过耳边。

    “喂，阿琛？”电话的另一端很快传来陌凉薇熟悉的声音，低缓的语气听得出来她对祁琛有些放心不下的担忧:“你...没事吧？”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祁琛心里明明已经犹如被人剑伤般隐隐难受，却在听到陌凉薇声音的那一刻起，他开口回复的语气透着平淡，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事。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的。”电话里陌凉薇的语气充斥着愧疚，祁琛听着电话里女人轻柔的话语，静默地聆听，对于每一次陌凉薇说的话，他都很认真。

    “阿琛，刚才我一个朋友说你在酒吧喝多了，我...”

    “放心，我已经到家了。”因为从小就在一起的缘故，陌凉薇想要表达什么祁琛通常是不言而喻，。

    走近阳台时他俯靠在铁艺栏杆上，窗下几处灯光照耀，种植的棕榈树常绿，素有榆木疙瘩之称的榆树，边缘具重锯齿的枝叶俨然已经泛黄，落叶乔木，片片暗含着入秋之佳际。

    “确定？没有骗我？”陌凉薇在电话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入秋的凉风从未关闭的窗户外透进来，陌凉薇只觉得有些清冷。

    “薇薇，到窗户这来。”

    下一秒，仿佛两个人心有灵犀一般，祁琛的语气轻柔，一双勾人沦陷的眼眸紧锁在对面那半开的窗户。

    很快，陌凉薇的身影就出现在窗边，一眼就看见一身米白色休闲上衣，下身隐隐格子阔腿裤的祁琛倚靠在护栏上。

    “你刚才一直在这？”看着祁琛那不慌不忙的样子，陌凉薇有些笃定地开口询问道。

    “嗯，有一会儿了。”望着对面和自己家只有五六米距离的别墅里的男人，陌凉薇心中依旧愧疚泛起。

    倒也不是因为两人的感情难以抉择，而是和顾寒城在一起这件事，她本该早点告诉祁琛的，从小到大，他们都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这一场景，似乎回想起两人小时候，小女孩和小男孩在各自距离不远的别墅卧室里，出于好玩，他们分别用纸杯和线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电话听筒”，两个人站在卧室里，看着对方将纸杯抵在耳旁嘲笑对方的痴傻模样嘻笑不停，好生回忆。

    “你喜欢他？”祁琛看着对面不远处的陌凉薇在听到自己的提问时茫然怔住，祁琛举着手机在耳畔静立不动，尽管答案已经很明显，可他还是想要听陌凉薇亲口承认，仿佛这样他才能更好的接受这个事实。

    陌凉薇沉默了一会儿，脑海中顺着祁琛的提起，渐渐浮现出顾寒城的面孔，终于，她还是决定毫不掩饰。

    “嗯。”一个简短的嗯字，陌凉薇知道，这已经足以让祁琛难过了，所以，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入秋的凉风肆意从裙摆下贯彻全身。

    “天气有些凉了，窗户关好，早点休息吧，薇薇，喝了点酒，我也有些累了。”

    对于祁琛的说辞，陌凉薇怎么可能不了解他，这个从小就照顾她的男孩子，在秋风肆起的时候还是选择了将自己的难受隐藏起来，反而关心着她受凉风会冷，会生病。

    “那...晚安。”

    “晚安，薇薇。”也正是因为太过了解，陌凉薇才知道说再多，祁琛都还是会坚持让自己去休息，陌凉薇还想再聊点什么，终究作罢，看了眼对面冲她一脸笑意的男人，陌凉薇伸手的同时，窗户缓缓闭上。

    “薇薇！”祁琛突然又呼喊出声，陌凉薇抬眸，祁琛双手包合在嘴边，眉眼带笑，嗓音明朗而柔情。

    “薇薇，喜欢就大胆爱。”

    祁琛突然的话锋一转，陌凉薇唇角咧出了笑意，以同样的手势，灿若星眸:“嗯，你也是啊。”

    待对面的棕橘色木栅百叶窗被关闭，祁琛垂下挂断电话的手，嘴角的消息从柔情熠熠逐渐变得苦涩，说出了刚才刻意没有说出口的下一句话:“我陪在你身边就行。”

    现在，小男孩和小女孩都已经长大了，场景依旧，地方不改，人也常在，彼此间还是那样熟悉至亲，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改变。

    但不同的是，小时候两人是躲墙弄嘻笑，长大后的两人，是隔墙含心事。

    这个丫头，好像...已经不再需要自己时时保护了啊，那个男人的出现，代替了我的位置。

    祁琛笑而不语，任那肆意的秋风侵袭他整个全身，终究是回进了卧室，他要的，只是陌凉薇快乐就行……

    祁晋华从祁琛的卧室门外的缝隙处从刚才起就一直观望着，看着祁琛那一脸怅然的模样，不禁嘴角向下轻撇，小声嘀咕道。

    “唉…到嘴的儿媳妇怎么就泡汤了呢……”

    “爸？你居然偷听我讲话？”大概是祁晋华的嘀咕有些大声，听到门外有动静的祁琛正疑惑的探出头，就看见祁晋华背过双手站在门后。

    “谁偷听你讲话啦，别讲得那么难听，我就是碰巧路过，再说了，你自己好那么大声，我就是想忽略也忽略不掉啊。”祁晋华故作镇静，要是让自己的儿子知道，他可是从他一进卧室就守在门外，那估计祁琛这小子又得得理不饶人，他有些心虚的摸了下鼻子。

    “是吗？是我太大声还是你一早就在偷听？”狐疑的眼眸紧紧锁定在祁晋华脸上，祁琛双眼紧眯，逐渐逼近。

    “唉你别管我了，后天你外祖父80岁大寿，你自己答应他的，在他80岁大寿上带个女朋友回去，现在小薇是不成了，你自己想办法，我就先去睡觉了。”

    话音刚落，老当益壮的祁晋华就动作麻利的把门关上，朝自己的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