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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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先向米小旭赔罪:“小旭,我对不起你。我对你撒了谎。”

    米小旭呆呆地看着我。

    我再对曲斌说:“曲斌,我对不起你。但请你原谅我,我的脑子肯定出了毛病,否则我不会做这么荒唐的事。”

    曲斌傻傻地看着我。

    我吸了一口气,眼睛看着地面,说:“这两天,我在医院陪床,不知怎么搞的,一个念头出现在我脑子里,我被这个念头俘虏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走火人魔,我的精神肯定出问题了。”

    我没有说大拇指指甲盖的事,我觉得那太荒唐了。

    曲斌和米小旭都不说话,他们等待我说出实情。

    我长出了口气。说:“我想通过炒股扭转我家的经济局面,我向小旭借了五万元,全买了股票,结果赔了……”

    米小旭没能控制住自己,她失态了:“你!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买股票?整个太盘都在跌!而且是借钱!上午我就担心你借钱是炒股,可你说不会!你?!欧阳,让我说你什么好……”

    曲斌大怒,他站起来骂我:“你混!”

    “你们骂我吧,骂得越凶,我心里还能好受点儿。”我泪流满面。

    米小旭在屋里来回走:“今天几乎就没有涨的股票,大屏幕上全是绿色。”

    “五万元全赔光了?”曲斌问。

    “那不会。”曲斌的话提醒了米小旭,“今天已经收市了,明天一开盘,赶紧抛出,能拿回三万多。”

    曲斌松了口气,像是白捡了三万元。

    米小旭意识到她的失态,她对我说:“对不起,欧阳,我刚才不该冲你发火。只不过你这事做得也太……算了,不说了。”

    曲斌对我说:“看来,咱俩得各卖一个肾二了。”

    我点头。

    这次米小旭没说阻止我们卖肾的话。

    “欧阳,你买了什么股票?”米小旭想缓和屋里的气氛。

    “就买了一种。”我说。

    “五万元全买了一种?这是炒股的大忌。”

    米小旭叹气,“买的是什么?”

    我不敢说。

    “告诉小旭,你买的是什么?”曲斌逼问我。

    我用蚊子声说:“北方马奋。”

    米小旭大喊:“欧阳,你说什么?你买了北方马奋?是北方马奋吗?”

    我不敢说话了。曲斌使劲儿瞪我,他从米小旭的语气里判断,北方马奋跌得最惨。

    米小旭喊道:“欧阳,你真的全买了北方马奋?”

    我哭着点头:“小旭,你骂我吧!”

    “北方马奋是今天唯一涨停的股票!!欧阳,你怎么会买它?谁告诉你买它的?”米小旭拥抱我。

    “涨停?你是说。北方马奋今天下午涨停了?”我难以置信,“我明明看见它在下跌呀!”

    “收盘前最终涨停了!”米小旭喊道。

    “能赚多少钱?”曲斌迫不及待地问米小旭。

    “五千元。”米小旭说。

    曲斌欣喜若狂。

    最感到不可思议的显然是米小旭,她无论如何不能相信我这个刚刚炒股的新手会如此准确如此有魄力地在大盘下跌时买人唯一一只涨停的股票。

    “欧阳,告诉我,你是怎么决定买北方马奋的?”米小旭问我。

    我已经清楚我的左手大拇指是货真价实的金拇指了,我绝对不能对任何人包括亲人暴露它。

    我想起我今天拿金拇指预测股市时,确实是太多数股票要跌,我当时只注意挑选涨的股票。

    “可能是直觉。”我撒谎。

    “不可能!”米小旭断然否定。

    “那我还能有什么别的方法?”我问她。

    “也是,你能有什么办法呢?”米小旭说。

    “会不会像电影上说的,人在巨大压力下,有时会爆发特异功能?”曲斌说。

    “也许。”我说。

    “太不可思议了。”米小旭看我。

    曲斌说:“明天一开盘,赶紧去卖北方马奋。”

    我脱口而出:“不行,明天北方马奋还要涨停。”

    “你怎么知道?”米小旭和曲斌异口同声问我。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凭直觉。”

    米小旭换了一种眼光看我:“欧阳,你有事瞒着我!你认识北方马奋的庄家?”

    庄家是股民对操纵股票的人的称呼。

    “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庄家?”我否认。

    米小旭摇头:“欧阳,你如果没有信息,不可能冒着卖肾的危险把借我的五万元全买了从来没有涨停历史的垃圾股北方马奋,你说对吗?”

    我说不出任何话。垃圾股是股民对绩劣股的蔑称。

    米小旭说:“欧阳,我觉得你是知恩图报那种人。不管怎么说,是我动员你炒股的,你有了困难,我是全力相助。我觉得,在炒股上,你如果有了什么捷径,应该告诉我。曲斌,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曲斌对我说:“欧阳,小旭对咱们确实是以诚相待。你如果真的认识了庄家,应该和小旭分享。”

    我哭笑不得:“庄家应该都是腰缠亿贯的大款吧,我怎么可能认识?曲斌,你清楚,咱们家的人际关系里,最有钱的是谁?就是小旭呀。”

    米小旭还是想不通,她问我:”欧阳,你说明天北方马奋还是涨停?

    “我不敢点头,如果我点头,她肯定追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也不能摇头,摇头同样会被追问信息来源。

    “到底是不是涨停?”曲斌急了,“如果不是,咱们明天开盘时一定要卖!……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不像在家,像是在法庭,我是被告,米小旭是原告,曲斌是法官。

    我总算弄清楚了一件事,在我拥有了能预测股票未来走势的金拇指后,如果我不想暴露金拇指,我必须找出一个能让他人包括亲人信服的理由,否则我将众叛亲离。如果说出金拇指,不出半年,我肯定死无葬身之地。我必须找出一个理由,而且是现在,他们在等着。

    米小旭突然问我:“欧阳,你是不是单独见胡敬了?他给你的信息?”

    “没有。”我赶紧说。

    米小旭的脸色难看了,她说:“胡敬要是告诉你信息,你不告诉我,欧阳,你可就太不够意思了。”

    “小旭,这两天我一直在医院,我到哪儿去见胡敬?‘’我有口难辩。

    米小旭看了曲斌一眼,她对我说:“欧阳,恕我直言,从那次同学聚会,我就看出胡敬对你印象深刻,那么些女生,胡敬只叫出了你的名字。那天在证券公司我提出给胡敬打电话,我看出你的眼神有点儿那个……”

    “小旭!我不容许你胡说!……不知为什么我面红耳赤,想止都止不住,我看曲斌。

    曲斌看着满脸通红的我,问:“上午你离开医院,去哪儿了?”

    “找小旭借钱呀”我说。

    “小旭,欧阳是几点见你的?”

    我真的成了被告,甚至成了犯罪嫌疑人,他们在一分钟一分钟地分析我有没有作案时间。

    我知道金拇指不是好东西了,我依靠它的指点,尚未挣到落袋为安的一分钱,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亲人和好朋友已经和我产生了裂痕,一旦我靠它挣了大钱,我肯定将处于四面楚歌的境地。

    只要还了欠米小旭的钱、支付了葛英的赔偿金和挣出曲航上大学的费用,我就剪掉金拇指的指甲。我下了决心。

    “你到底见没见胡敬?”曲斌虎着脸问我,他的脸变成了酿醋厂。

    我和曲斌结婚这么多年,曲斌从没为我吃过醋。我身上没有任何值得男人吃醋的地方。

    “我给胡敬打电话!”米小旭说。

    “你给他打电话干什么?小旭!你这是干什么?”我生气了。

    “我说给胡敬打电话,你急什么?”米小旭歪着头问我。

    我哭笑不得,我看曲斌,我希望他能制止米小旭继续这种无聊的猜测和盘问。

    曲斌看着我说:“是啊,你急什么?”

    我痛斥曲斌:“曲斌!小旭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你怎么能这么说?退一万步,就算我对胡敬情有独钟,以胡敬现在的名声和地位,他能看上我?你有脑子没有?”

    米小旭阴阳怪气地说:“前天我从电视剧上看到,功成名就的中年男人特爱找儿时的女同学,他们喜欢那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米小旭!你如果再这么说,我要请你出去了!”我脸红脖子粗地说。

    米小旭以牙还牙:“欧阳宁秀!你现在还我钱,我马上就走,我真的不愿意和你这样的人打罄交道。”

    我说不出话,我现在拿不出钱。

    “欧阳,你怎么能这样和小旭说话?”曲斌谴责我。

    我处于众叛亲离的境地,而我没有扭转局面的办法。这都是金拇指造成的,我甚至这样想:没有它,我现在老老实实在医院伺候葛英,曲斌给我送充满亲情的饭,米小旭时不时打来满是友谊的关切电话,尽管我穷,尽管我举步维艰,可我拥有亲情和友情。而现在,我是有口难辩,众叛亲离。

    米小旭缓和了口气,她说:“欧阳,你不能怪我往你身上泼脏水,换谁也会生气。你想想,哪个股民能准确预测股票的未来走势?只有庄家。即便是庄家,也有失手的时候。而你却对北方马奋预测得如此准确,你肯定有信息来源!以我的经验,来源只能是庄家。要么你认识北方马奋的庄家,要么你认识北方马奋庄家的朋友,除此之外,不会有其他可能。欧阳,我对你怎么样,我够不够明友,你和曲斌都看见了。当你认识庄家或者间接得到北方马奋的信息后,你不是马上告诉我,让我也赚上一笔,你只是自己偷偷地买。就算你不够朋友不告诉我,你别向我借钱买呀?是我引领你炒股的,我还借给你开户资金。当你得到赚钱的信息后,你不但不告诉我,还向我借钱单独发财。我能不生气吗?如果我是你,你骂我什么我都没话说。我也觉得你不会认识庄家,我想来想去,休认识的和股市沾边的人只有胡敬,胡敬又确实向咱们提供过信息,虽然那次他失误了,但说明他认识庄家。我只能做出这样的判断:他这次告诉你的信息应验了。你不能怪我说你和胡敬,我还能说什么?”

    我不说话了,我的大脑在飞快运转,我必须立刻想出一个能让米小旭和曲斌信服的理由,否则我今天过不了关。

    我猛然想起去年我用酱油瓶向一个收废品的换了一本名为《天体经济学》的书,那书说星相能预示经济趋势。我对米小旭和曲斌说我发现我拥有通过看星相预测股市的能力了?我刚要开口,我又想起我们居住的城市的夜空没有星星已经是很久的事了。这个理由只能放弃。

    曲斌和米小旭都不说话了,他们在等我和盘劈托出。这仿佛是他们给我的最后机会。

    我心急如焚,我的目光四处搜寻,寻找能启于发我的物件。二厨房灶台上的火柴棍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翻过,用火柴棍摆过八卦。八卦应该是一个能够自圆其说的理由。

    我决定用八卦给我的金拇指当挡箭牌。

    “好吧,我告诉你们真相。”我说,“咱们都坐下吧,干吗站着?”

    曲斌和米小旭坐下了,我也坐下。

    我说:“小旭,你的心情我理解。换了我,我也会生气。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拿我们全家人发誓我不认识什么庄家,也没和胡敬联系。

    这几天,我在医院晚上只能坐着,睡不了觉,我就靠拿火柴棍摆八卦打发时间。我看过,这曲斌可以证明。昨天晚上,我忽发奇想,既然八卦可以预测许多事,是不是也能预测股票呢?

    我就尝试用火柴棍给股票摆八卦……“

    米小旭打断我:“你怎么知道有个叫北方马奋的股票?用八卦算出来的?”

    我愣了片刻,说:“碰巧病房里有一张证券报。我扶证券报上知道北方马奋的。”

    米小旭叹了口气,说:“欧阳宁秀,你别编了,我心里已经明白了。过去我先生说我这人太实在,早晚吃亏,我不信他的话,现在我信了。

    我也想通了,我不能要求别人都和我一样对朋友赤胆忠心。这样吧,欧阳宁秀,你就告诉我后天北方马奋是否还涨停,当然,如果你能告诉我它大后天的走势,我更感谢你。如果不行,体只告诉我后天的就行。咱们还是朋友。“

    我别无选择。虽然我清楚我说了后天北方马奋的行情只会导致米小旭对我更加不满。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那种不满。

    “北方马奋后天不涨不跌。”我说。

    如此精确的信息,令米小旭和曲斌目瞪口呆。

    “我用八卦推算的,仅供参考。”我此地无银三百两。

    米小旭说:“我明天开盘时卖掉我的所有股票,用我所有的资金买人北方马奋。北方马奋明天涨停,对吧?”

    我点头。

    米小旭说:“后天我卖掉,就赚了,对吧?”

    “应该是。”我说。

    “你什么时候卖?”米小旭问我。

    “明天涨停后卖。卖了就还你钱,包括葛英萨住院的三千元。我还付给你利息。”我说。

    米小旭说:“‘你还剩六千多元,你用这笔钱于把葛英的赔偿金和曲航上大学的学费挣出来?”米小旭预测我的炒股走势。

    我不置口否。

    “我告辞了。”米小旭站起来,“如果北方马奋让我赚了,我请你们吃饭。谁让我是知恩图报的人呢。”

    “小旭,你这么说,是在骂我。”我用无奈的口气说。

    米小旭在门口说:“我姥姥老说一句话:别人骂不了你,只有你自己能骂自己。欧阳宁秀,再见。”

    我叹了口气,说:“再见,明天下午我还你……钱,我给你打电话。”“米小旭走了。我清楚,明天一开盘,她会倾其所有狂买北方马奋。

    我关上门,转身吓了一跳,曲斌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

    “你没对米小旭说实话。”曲斌看着我的眼腈说,“这我能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准确预见股票行情的?”

    “真的是靠八卦推算的。”我说。

    表情在曲斌脸上凝固了。

    “不可能。”他说,“首先我根本不信什么八卦,就算八卦真的灵验,以你的水平,也推算不出来。我知道易经是深奥的东西,我从没看你用火柴棍推算过什么。你怎么会突然就能用八卦推算股票了?”

    我只能说服他相信我:“曲斌,米小旭不相信我,还情有可原。如果你也不相信我,我就真的没活路了。我再说一遍,我确实是在医院陪床时,夜里没地方睡觉,我就拿火柴棍摆八卦打发时间,意外发现股票可以推算的。你了解我的所有人际关系,我怎么可能认识庄家?”

    曲斌不说话了,他皱着眉头,我看出他不信我的话。

    “你说我是怎么知道股票未来行情的?‘’我问他。

    曲斌沉默,然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胡敬。”

    “我对天发誓不是胡敬告诉我的!”我气急败坏。

    “只能是他。”曲斌说。

    “胡敬为什么要告诉我?”我问他。

    “道理米小旭都说了。”

    “沧海桑田?简直是胡说八道!”我大声说。

    曲航放学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看出不对劲儿。

    “你们吵架了?”曲航问。

    我看曲斌,我估计曲斌不会用这事干扰儿子考大学。

    曲斌竟然对儿子说:“让你妈跟你说。”

    曲航问我:“妈,出什么事了?被摔伤的那家人难为你了?你这几天没睡好吧?眼圈是黑的。”

    我不知怎么说,我看曲斌。

    “咱家可能要解体。”曲斌对曲航说。

    “曲斌,你昏了头?”我制止丈夫,“你怎么能在儿子高考前乱讲!

    “解体?”曲航瞪大了眼睛,“怎么解体?你们要离婚?我一直认为你们是世界上最后一对离婚的夫妻。爸,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妈有婚外恋。”曲斌咬牙切齿。

    “曲斌!你是混蛋!”我头一次骂丈夫。

    生气归生气,我由此也知道了我在曲斌心中的位置:比儿子上大学重要。一旦他意识到将失去我,他会不顾一切留住我,包括以儿子考不上大学为代价。

    曲航哈哈大笑:“爸,别逗了,你说妈有婚外恋?这绝对不可能!太不可能了!你肯定搞错了。”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看儿子,我既感激他为我说话,又明确从他的话里感受到对我作为女人的贬低。

    “饭做好了吗?我饿了。”曲航问。他显然没拿我们的事当事。

    “事情没弄清楚,谁也别吃饭。”曲斌气呼呼地说。

    曲航这才意识到父母之间的关系真的出了问题,他问我:“妈,怎么了?你把爸爸气成这样?”

    儿子又成了法官,今天我总是难以摆脱被告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