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如何做到拒绝神恩的呢？”

    秋岑转过去，大祭司仍然伫立在祭坛上，双手仍然保持着大开的姿势。

    他眼窝中熄灭了的火焰又重新燃起。

    大祭司已经白发苍苍，但是浑身的肌肤还保持着年轻时的模样。

    ——唯独他的手，皮肉包裹着骨头，一条条被表皮覆盖下的瘆人的血管清晰可见，一收一张地跳动着。

    “愚徒！你背叛了阿勒！信奉恶魔！你，怎敢，不接受，神恩——！”

    大祭司嘶吼着，每一个字好像沉重的钢铁，被他用牙口咬碎，然后铿锵地吐出。

    肥大的袖口耷拉在他的小臂上，露出他的半截手臂。

    光芒好似在他的肢体上蔓延生长。

    大祭司的小臂上本黯红的伤疤发散着微光，就像一条金黄色的脉流穿越了他的肌肤。

    “检测到未知等级生命威胁，共生体存活概率无法校准，未开启战斗补正建议，默认共生体确认战斗……”

    “……确认战斗？”

    天顶中倾泻而入的日光将大祭司身上的每一寸阴影驱散。

    大祭司深邃凹陷的眼窝里的火焰更加旺盛，好似他的整个眼球都彻底燃烧起来。

    金黄色的光芒从宽大肥厚的长袍中辐射而出，他高高举起的两条手臂的光芒尤为强烈。

    “正在重新编排防御性反应及神经冲动，设定神经冲动等级为完全冲动。”

    直到脉流快速地贯彻了他的双臂，他不再保持高举的姿势。

    而是暴起着每一根指节，用那滚烫的目光直视着祭坛底下的秋岑。

    “伟大的阿勒神！您会怎么处置您不忠的信徒呢？”洪亮中厚的声音从他的嗓子里挤出。

    “正在可视化痛觉感官，痛觉感官处理级别为微秒级。”

    “检测到共生体仍持有未拓展的基因执行点数，是否快速拓展生存型基因项目？”

    一直被“鬼神”压制得头脑不清醒的秋岑这才想起来，刚刚祭祀一结束，他就完成了织布匠的委托。

    这个委托刚好可以得到200基因拓展点，自己也刚好差这些就可以升级。

    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

    “是。”

    “哦！我听到了神的怒音！阿勒神告诉我，我，是你的刽子手！”

    “正在模块化战斗进程……”

    “快速拓展生存型基因项目已确认——”

    一柄巨大沉重的石锚划破天穹，飞速砸落直插地面。在祭坛的面前炸出了一个庞杂的石坑。

    由纯粹的圣光构筑而成的巨锚撞击到地面时被砸得粉碎。

    迸溅起的飞土伴随着走石，将空气变成了一片污浊弥漫的样子。

    爆炸引发的气波无限向外膨胀，夹带着路径上的每一寸微尘，在大殿里来回回荡。

    神的怒意，就在凡世中留下了痕迹。

    大祭司站在祭坛上。

    他凝视着那个凹陷的石坑，目光里的火焰微弱了一半。

    那里是秋岑原本所站的位置。

    但当烟雾还没弥散开来时，大祭司沉着的脸色马上变得可怖狰狞——

    缥缈的烟雾里，一些尘土被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扭曲，背离了它们原来的轨迹。

    环绕的尘土开始形成一个土色的球体，它们顺应着某股强大的气流而行。

    “向死而生：你拥有一个由强劲气流构筑而成，可以阻挡200点伤害的护盾，受到任意伤害时触发。当护盾无法阻挡一次伤害时，将直接同本次过量伤害抵消。”

    尘土包围着一个比烟雾更浓郁的身影。

    自己并没有执行过太多次神的“审判”，但被审判者经过了审判以后，往往连肉身都不会存在，只会留下一摊污血在原地。

    大祭司的眼球几乎涨出了眼眶。

    当烟雾开始在空气中消散无形，土色的球体也逐渐消失。

    来不及零落的土石无征兆地悬浮在空中，在以一个环形轨迹运动。

    伫立在土坑中间的秋岑手握长刀，巨力使他站立的石面都留下了两个脚印。

    赦罪符所燃烧殆尽留下的余烬在他的周身漫舞。

    “‘神谕’祭司！破坏就是你所侍奉的神的旨意吗！”

    秋岑直视着大祭司。

    “你侍奉着恶魔！”

    大祭司眼窝中的火焰更加旺盛。

    他身上黯红细长，如同符文一般的烙印再次亮起了流光。

    “怎么？那么你还想继续完成你的审判吗？”秋岑喝道。

    风在宽阔通畅的大殿内四通八达，秋岑感受到了比在森林时更为密集活跃的空气。

    越来越多的气流加入到了秋岑意识里的感知中，在这大殿里好似取之不尽的能量。

    他在拖延时间。

    这个大型通风的建筑本身就是自己的优势。

    躁动的气流肆意在秋岑周身来回冲撞，夹带走经过时的尘土，在秋岑的周围形成了一个旋风。

    “异教徒，你忤逆了神！”

    大祭司话音刚落，一股夹杂着尘土的烟雾就迎面扑来。

    原本站在石坑里的秋岑，运转周身的大量气流舞动尘土，直冲大祭司。

    而他紧随疾风，提着武士刀顺着劲风冲上了祭坛。

    一道炫目的圣光从大祭司的手中迸射而出，刺穿了朦胧的迷雾，将迎面上来的疾风切开。

    迷雾中的阴影早有预备地往一侧闪动。

    秋岑前脚猛踩石砖稳住半身，握住刀鞘的手猛扣龙头，右手顺势抽出刀刃向前猛斩，复杂的动作一气呵成，迷雾被切开了一条细长的口子。

    几点鲜血从缝隙中溅了回来。

    当烟雾完全弥散时，躁狂的气流包围着祭坛，舞动着秋岑天青色的披风。

    大祭司没有反应过来就囫囵躲闪，他胸前的长袍上多了一道细小的裂隙。

    “我没有侍奉恶魔，也同你们的宗教无关。”

    双手握住武器的秋岑凝视着面前的大祭司。

    刀鞘在拔刀的一瞬间就被解散了。

    即便被风包裹，秋岑浑身仍然止不住地冒汗。

    而他的手心已经全部被汗液浸湿了。

    祭坛下，大殿里的四周早已站满了人。

    但从祭坛开始半径十几米内，都空无一物。

    焦灼的祭司、仓促赶来的神侍、还有即将参与下一场祭祀的信徒们，把大殿围得水泄不通。

    秋岑的长发凌乱地飘舞着，随同他的披风一起。

    “神明的仆从们！这个异教徒拒绝了阿勒神的恩赐！他持有邪恶的魔法！诸神很愤怒！你们的忠诚在哪！”

    大祭司再一抬手，宽帽掉在了祭坛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祭司已经退到了祭坛边上。

    刚刚那一记攻击，大祭司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本能地，他也对面前这个来路不明的人产生了畏惧。

    信奉阿勒神的“神谕”祭司①，都会获得阿勒神的力量。

    这是信仰凝聚，达到了一种极高的崇拜以后，神明才会授予他们学习阿勒神力量的权力。

    但没有什么文献记载，除了他们拥有的这种力量以外，还会有其他的超自然力量。

    健壮高大的神侍开始从四周的阴影里出现，而最早到达的一部分，此时已经围站在了祭坛周围。

    “喝！喝！喝！”

    底下的神侍们高举手里的铁棍，用中厚的声音一起喊道。

    他们一个个提着戒棍——全身由乌铁②打造而成的长棍，凶狠可怖的面具掩藏了他们的神色。

    阳光从天穹撒进，戒棍上泛着的光区别了这些神侍的等级：银色、金色，等级最低的就不发光。

    他们信阳太阳，大多数力量都得在阳光下才能显现。

    如此纯洁的圣瀑都无法洗净他们的心灵，把异己者就当作邪恶消灭。

    秋岑哼笑了一声，狂暴的气流接连击碎了石块。

    “谁才是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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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神谕”祭司：是祭司阶级中阶级最高的阶层，负责传达神明们的旨意给世人，同时也被理解为：神明的意念在世间的化身。

    ②乌铁：即磁铁矿，主要成分是四氧化三铁，呈现铁黑色，因此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