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等一下！稍安勿躁。”

    皮耶罗沉着脸地说道。

    “林奇？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你的务长的位子不想要了——”

    博尔喷出的口水都倾泻在了皮耶罗的脸上。

    皮耶罗一抹脸上的唾沫，再攥起随身的手帕擦了擦，“不，您误会了，请您也稍安勿躁。”

    因为博尔的性格和糟糕的口碑，他的父亲替他顶了不少次的骂名，但博尔本身在私底下时，都对其父十分尊敬，认错时的态度也相当诚恳，其父拿他并没有什么办法。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父亲就会一直放任着他，坐视不管。

    减少开支，加紧监视，甚至直接拦截他的社交关系，他的父亲用了千方百计，去约束博尔，但这些对于一个目中无人的逍遥公子于事无补。

    于是当其父陷入无计可施的窘境里后，他放弃了，他将过去约束博尔的努力成果保留，就这样放着他不管了。

    毕竟他的家族有数位子嗣，如果这个子嗣陨落，着重培养其他的便是。

    也许是报复他父亲的行为，博尔最近愈发嚣张，人命案子也是这几个月里闹出来的。

    比起这个张扬跋扈的主顾，皮耶罗更喜欢同秋岑这样的人打交道。

    竭力关照着博尔多变的性格，不如打好同秋岑的关系。

    皮耶罗就是这么想的。

    而他也在暗自庆幸，最近一阵子仍然保持着对秋岑的关注。

    除了一些对于这个无名旅者的夸张谣言外，有一些事情都让皮耶罗眉目一新。

    首先是秋岑在阿莱妮丝神殿的那一幕。

    大家都看在眼里：一个外国人拿着诡异精美的武器，用着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邪术，不仅在祭司的“审判”下安然无恙，还将“神谕”祭司杀伤。

    也许后面的情节就有了人为杜撰的因素，但大体就是这样。

    博尔口中的事情，他也早有耳闻。

    不知道是谁先传起，这位旅者英勇无畏的故事在城区的酒馆里萌了芽。

    而随着大家人云亦云，这个旅者的形象愈发强大而神秘，变成了少数人心中反抗强权的正义伙伴。

    博尔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吊着嗓子大吼并不好受。

    “你们的务长不想要他的位子了！别听他的！快上！抓到的人，15枚金镑！”

    “快上啊！你们愣着干嘛？这可是你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啊！这是博尔大人的恩泽！”

    博尔的随从附和道。

    有些士兵看着博尔手上的一排金镑开始动摇了。

    “都别动，都别动……我看谁敢动！？”

    皮耶罗大喝一声，就像在恐慌的人群中炸开一声枪响，耸动的士兵一下陷入了沉默。

    他撇头环视了一圈，直到士兵们都住了嘴，他才继续说：“博尔先生，你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

    而愤怒的博尔也吃了瘪，见到形式并不站在自己这边，声音也收敛了一些：“有什么误会？真实的故事就是那样——”

    “诶，先别下定义太早，我们是在法治的塞锡斯，双方的说法我们都要听——我们来听听旅者先生是怎么说的吧。”

    皮耶罗将手抽出横在博尔脸前，刻意打断了他的话，随后转过身，面向秋岑。

    “先生，你的说法是？”

    面对秋岑的皮耶罗微微一笑，二人的目光在一刻间对撞在了一起。

    秋岑收回了目光，轻轻吸了一口气，抬起了脑袋，“那位先生这么说，有他的理由，但真实的故事，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有所耳闻吧。”

    他一边说，一边从席位上站了起来。

    宾客席上爆发了一阵窃窃私语，大家都对这个陌生人有着自己不同的看法。

    “这位先生好荣慕誉，我可以理解，但是把务长先生的麾下当枪使，借刀杀人，不太好吧？”

    “务长先生日后还要同他的麾下们相处，他难做人呐。”

    秋岑瞥了眼皮耶罗。

    皮耶罗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是的，旅者先生果然是一个富有同理心的人。”

    秋岑轻笑一声，从托盘的另一侧走了出来，离开了席位，缓步走到皮耶罗身旁。

    “而真实的故事，若要我再复述一遍，那就是这位先生倚仗自己的背景，在大图书馆里，欺负一个小小的管理员。”

    秋岑用嫌恶的目光扫了一眼另一侧的博尔，“他任凭沉重的书架压在管理员的身上，看着管理员像蝼蚁一样挣扎，我在这位先生的脸上看到了兴奋和快乐。”

    “你胡说！尊贵的博尔先生怎么会做出那种恶劣的行径，是你这个贱民想要污蔑他——”

    “现在不是你的发言时间，先生，请保持你最基本的沉默。”秋岑打断了随从说到一半的话。

    “也许这位先生的取乐方式有些独特，但请恕三观正常的我无法体会这其中的快乐。”

    秋岑微笑着，又扫了一眼博尔，想看看他的反应。

    博尔的身材并不高大，脖子因为有些许堆积的脂肪看上去稍短了一些，此时因愤怒涨红到了脖子根。

    两侧的宾客席上传来了些许笑声，有的与博尔一家关系不好的商人，更是直接发出鄙夷的掌声。

    两侧的宾客只把这当作一场笑话来看——没几个人瞧得起博尔。

    “林奇？你是脑子坏了吗？你不懂我父亲的厉害吗？他能让你这个小小的务长很快就当不下去……”

    “博尔先生，请不要拿这个来威胁我，我认为，您和那位先生之间只是误会，我希望您能保持沉默，安心享用美食，请坐吧。”

    皮耶罗向前微微欠身，将五指并拢，把手朝向博尔身后的软塌。

    “林奇……林奇……”博尔瞪了他一眼，凑近了欠身的皮耶罗，将脸贴在了对方面前。

    而后者只是保持着微笑，微微眯着眼，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加纯粹礼貌。

    “务长先生……我相信，你会为今天做出的事情后悔的。”

    “这种垃圾的宴会，我宁愿不参与了……我们走！”

    博尔撤离了皮耶罗的笑脸前，用狰狞的目光一扫周围嬉笑的人群，朝出口迈着大步。

    “你，你会后悔的！”愣在原地的随从朝着皮耶罗补了一句后，就连忙快步跟上博尔的步伐。

    “博尔先生，请慢走。”

    门口的侍女在博尔经过时微微鞠了一躬，而博尔却头也不回地穿过了树廊。

    皮耶罗扭过了脑袋，目送博尔离开。

    直到博尔和他的随从的身影消失在了树廊的转角，他立刻收回了先前的笑容。

    “一场闹剧，大家都别放在心上！继续享用美食吧！之后还有城区请来的艺人为大家献上视听盛宴！敬请稍候宴会美好的一天吧！”

    皮耶罗站在宴会场的中间，向两侧的众人张开双臂，用洪亮的声音确保每个人都可以听见。

    热闹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博尔离开不久之后，笑话缺失了戏谑的源由，喧闹的众人开始控制起了声音，收回了自己的恣意。

    再过了一会儿，宾客席又回到了先前的状态，就像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见宾客们又重新陷入了自己的气氛中，皮耶罗放下了手臂，转过身慢步朝秋岑走来。

    “旅者先生，不知您可否有空呢？”

    皮耶罗面带微笑，直视秋岑的双眼。

    “嗯？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秋岑回以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杰罗姆和昆廷都板着脸，严肃地看着这个来意不明的人，但皮耶罗对他们视而不见。

    “有些事，我想和您谈谈。”

    “什么事呢，不能在这里谈吗？”秋岑微笑道。

    比起其他人，他更加明白此时的皮耶罗在打着什么样的算盘。

    “私下谈谈。”

    皮耶罗在悄然间已经低下了脑袋，目光潜藏在眼窝中，看起来被蒙上了一层阴影，愈发显得神秘。

    秋岑用同样的目光凝视着对方的双眼，随后轻笑了一声。

    “好，请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