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清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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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罗姆紧咬着牙,忍着剧痛挥舞着长剑。起先他还能集中精力运用技巧,命中杀伤一两个来犯的士兵。

    在几轮交锋之后他已经基本没了力气,只能靠着运气胡乱挥砍,上阵的士兵发现对方力竭之后也不轻易出现,杰罗姆也在乱剑中受了几次伤。

    影响劈砍的护肩早被他甩在了一旁,锁甲上也多了几道显而易见的断痕。

    士兵再次中止了进攻,杰罗姆倚着剑,努力趁着间隙吸收着空气。

    在上一轮抵御敌人的进攻中,昆廷就同他走散了。

    光是对付敌人就已经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力气,杰罗姆在四处环顾了一圈后,仍旧没有发现昆廷的踪迹,也就只顾着自己面前的敌人了。

    这个小个子……大家都自求多福吧。

    几个黑影又开始在身侧闪动起来。

    杰罗姆重新捏起了刚刚垂下的剑,短暂的小憩很快就结束了,他重新摆出了战斗姿态。

    两个挥舞着长剑的士兵从迷雾里暴起,杰罗姆仓促后退,迈着小步调整方向,随后提起长剑接连两斩杀死了面前的敌人。

    他再次把剑搁在了地上,单手扶着剑柄倚靠着休息。

    从两轮前开始,杰罗姆就发现了一些端倪。

    迎面上来的士兵技艺生疏,步法僵硬,与先前最早几波来势汹汹的敌人大相径庭。

    甚至连他们挥砍出来的攻击都软弱无力,就好像在刻意规避些什么一样。

    这些触动了他自少时以来就敏感的神经。

    杰罗姆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他微微低下头,瞥了眼地上瘫倒在血泊中,正半死不活的卫士。

    卫士们微张着嘴,仍然保持着受伤时叫喊的姿态。

    有些没有昏厥或者即刻死去的人,他们的嘴里仍然流动着嗬嗬嗬的无意义的呻吟。

    半遮面的头盔为他们的五官蒙上了一层捉摸不透的阴影。

    杰罗姆甩了甩脑袋,他没有力气,也不情愿去探究这个猜测的真相了。

    “杰罗姆!你究竟要负隅顽抗到什么时候?”

    迷雾彼端传来皮耶罗高昂的声音。

    杰罗姆咽了口口水,用舌头舔舐了一遍发干的嘴唇。

    “皮耶罗·林奇!派出你的所有人手吧!”

    他在来时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他对这次‘鸿门宴’是视死如归的。

    “一家人现在应该已经都到了北部牧群安顿好了吧,好客的阿贝会拿出鲜羊奶和上好的肉来款待他们,希望这些,能让他们暂时忘却今天即将要赴死的父亲和丈夫吧。”

    “哪怕一会会就好,死讯千万不要传得那么快了……”

    杰罗姆在心中默念着数字,他已经回不去了,这一切都只在为自己的家人争取逃离塞锡斯的时间。

    “皮耶罗,你我从童年认识就开始争斗,你应该已经记恨我很久了,如今做个了结吧!”

    似乎是响应了这句话,不久之后,迷雾那头就传来皮鞋践踏土地的哒哒声。

    近处的烟雾里再次出现了一个身影,他的步伐很慢,不同于闪动的士兵。

    来者的手长出现了一条细长的黑影,在迷雾中逐渐清晰。

    皮耶罗单手握着一柄木剑,走到了杰罗姆的身前。

    他还是像多年之后的现在一样:双脚并拢、挺直着身板、微皱着眉,用深邃而尖锐的目光审视着面前的勇士,脸上夹带着改不掉的笑容。

    杰罗姆的虹轮急缩,些许惊讶在眼底一闪而过。

    一些被盖满了厚实的尘埃的事物在脑海里拔地而起。

    “你还带着它?”

    “当然,我不会忘记的,关于过去的一切都没有忘,那美好而快乐的故事,它们不该被忘记的。”

    另外一条细长的身影在皮耶罗的背后出现。

    黑影破开迷雾,皮耶罗背在身后的手直立在了杰罗姆的面前——手中握着另一柄木剑。

    两柄木剑都长约七十公分,看上去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整把剑上下一致,也许是为了稳定性的思考,并没有设置中断处和护手,如果没有一端被刻意打磨成尖,这造型也只能被说是木棍了。

    长度对于两个成年人来说,只像是两把迷你的玩具而已。

    但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擦痕,新痕旧痕错杂在了一起,让人难以揣测它们的真实年龄。

    杰罗姆抬起了头,用同样锐利的目光直视着皮耶罗的瞳孔。

    “杰罗姆·多恩,休息够了吗?再决斗一次吧,这一次我不会输的。”

    务长对老兵冷道。

    老兵轻笑了一声,将手里的大剑甩在一边,同时接过了木剑。

    “怎么比?还是像那次一样吗?”

    “不,杰罗姆,这次决斗不为任何一个人,它唯一的意义,只存在于你我之间。”

    老兵吸了吸鼻子,双手握剑,往后迈着小步,与皮耶罗拉开了些距离。

    “拿好剑,开始吧。”

    后者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先把右手背在了身后,用常人最不惯用的左手持剑。

    “轮到我让你一只手了。”

    他的手腕向下转动,摆出了刺击的姿态。

    老兵笑了笑,左右活动了下脖子,将木剑竖在身前。

    “来吧。”

    皮耶罗向左迈开一个短步,将身形闪到了老兵的左侧,抬起手臂高举木剑,从左侧击打下来。

    老兵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抬起木剑准备格挡时,面前的身形突然变换到了右侧,手腕一转将剑锋转到了老兵的空挡,一记重击砸在了他的肩膀上,正中锁骨的外侧,没有皮肤包被的地方。

    从神经深处炸裂出来的疼痛席卷全身。

    几滴夹在毛孔前的汗珠被剧痛挤了出来,顺着面庞流下,从下巴滴落在地上。

    老兵紧咬牙关,举起木剑转守为攻,从务长的侧翼打击,结果被务长一个侧身就躲了过去,左侧的肩骨也被一记重击。

    疼痛再次炸开,迟来的晕眩感让老兵的整个大脑都蒙上了致命的阴霾。

    务长往后退了两步,转正手腕反握木剑,一记刺击朝老兵的眼窝刺去。

    可怜的潜意识哀求着他早已迟钝的肌肉记忆,疲于防守的老兵下意识地抬手格挡,最后一丝肌肉记忆举剑错开了直冲而来的剑锋,但还是没能偏转到一侧,插进了老兵的眉梢。

    老兵的皮肤被挑开,鲜血从他的伤口一路流下,伴着汗液灌进了他的左眼眶里,辛辣感让他睁不开眼睛。

    冷着脸的皮耶罗抽出了木剑,木剑撞击后破开的木屑残留在了伤口里,跟皮肉拌在了一起。

    毫无悬念地,这场战斗老兵输了。

    一两滴雨水滴落在染血的剑尖上,溅响声就好像号令一般,号召来了倾盆大雨。

    烟雾因雨水而散开,雨水又在大地表面蒙上了雨雾。

    老兵仍然保持着握剑的姿势,他的视野已经一片模糊。

    雨水的溅响声中,皮鞋践踏泥土的声音逐渐远去。

    老兵再也撑持不住,任凭自己的身体栽倒在了水洼里。

    被轧实的泥土因为浸水而变得松软,老兵的身子陷在了其中。

    “杰米,我们的故事说完了。”

    “该轮到我们的后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