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夜城·旧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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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群家伙这么可怕?”守夜人边跑边断断续续地问道。

    “你问我?”在负伤之后疾风武士的运动能力大打折扣,他一边呼着气一边回答对方。

    “这里是你的梦啊,当然是问你啦!”

    “……我的梦?”秋岑错愕了一下,险些被前方的一个小石子绊倒。

    “……啊,不知道怎么才能跟你说清楚,之后如果有机会再好好问问你吧。”

    守夜人一剑砍死了迎上来的小鬼。

    “这场梦境已经被夜魇完全侵蚀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你是在什么样的一个环境下入梦的?”

    “呃……总之不安全,环境很不安全,我差点就要死在那儿。”

    秋岑一想起那个笑意盈盈的服务生的面孔,他就浑身不对劲。

    事实上,在喝完那杯酒精饮料前一刻,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在一个危险的处境中。

    “……见怪不怪了,如果是她……她会怎么说来着?‘你在入梦之前受到过明显而强烈的刺激,于是你的梦境脆弱无比’……我想不起来了。”

    守夜人喃喃自语着。

    “呃……我现在对这个‘梦境’还是一知半解……你的故事很丰富,但是我更好奇咱们现在应该逃到哪去?”疾风武士已经有些喘不过气了。

    在房间里那两次攻击都正中他的胸口,现在因为剧烈运动他出了不少汗水,血液与汗液融合在胸前的部位上,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你还跑得动吗?”守夜人看出了秋岑的异样。

    “虽然我不是很想说……好吧,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休息一下吗。”

    秋岑四处张望着,守夜人也连同他一起这么做。

    不远处,街道的对面,有着一家面包房。

    面包房虚掩着大门,就好像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一样。

    在几分钟之前,守夜人曾经经历了此生最大的终极恐惧。

    而秋岑也经历了他从未见过——甚至在梦境中都未见过的恶魔——

    ——那些是来自于地狱的生物。

    当他们一同来到旅馆的一楼时——一切都像梦醒时那样。

    朦胧的灯光,深棕色的木墙,还有端着餐盘来去行走的服务生,以及那些在窗边叙旧的客人。

    唯独不同的是——一切这个世界中出现的生物的模样,都被更替成了如同虚空般混沌的烂泥。

    二人与怪物们在狭窄的旅馆大厅内一阵周旋之后,他们突破了怪物们的封锁线。

    外面的世界更为恐怖。血红的月亮毫不留情地将普世大地染得猩红,街道上随处可见行走的尸体,以及不可名状的地域生物。

    正如守夜人所说,这个梦境已经被彻底腐朽了。

    ……

    …………

    “阿伊普斯,为什么你在面对那些活人的时候,丝毫都不会手下留情?我的意思是——他们还有一个人类的模样。”

    少女将刀尖上的血液拭去,她望向面前这个男人的目光里,除了崇敬还有些许疑惑。

    “你知道吗,梦境都是假的。”

    阿伊普斯耐心地回答着这个懵懂女孩儿的问题。

    他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无论是第几次,女孩儿眼中求知的光芒一刻不减,就好像在期盼着,面前这个男人还能再说出些什么不同的东西一样。

    “可是他们也是人类呀,我敢说——你肯定见到过你的熟人吧!”

    女孩儿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自己的问题抛出。

    阿伊普斯愣了一下,不自然地皱了皱眉。

    “有。”

    片刻之后,他简单地吐出了一个字。

    “对啊!那为什么你还能……”少女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所述的问题冒犯了对方,“我的意思是说!……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就是……”

    见到对方发难了,阿伊普斯转过了头,悉心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什么呢?”他轻声问道。

    “为什么你能毫不留情地就杀掉他们呢?”

    诸多个复杂的语句都无法构成一个巧妙的问题,女孩儿最终还是直截了当地抛出了自己的疑惑。

    “……呃。”

    阿伊普斯看向了天空的血月。

    “这就是对守夜人的残忍呀。”

    他的声音简直不能再平淡,就好像自己生而为这个事业服务一般。

    度过了两个月一同工作的日子,阿伊普斯已经同这个少女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然而,梦醒后的阿伊普斯一无是处,甚至连自己的行头都毫不光彩。

    也只有在夜晚的时候,他才能与那位少女见面,迎来枯萎的一天中唯一拥有生机的几个小时。

    每天夜里,他都要同少女出入于各种达官贵族的梦境中,去斩除其中的梦魇,来让贵人们能有一个美好的梦境。

    他将夜晚中血腥恐怖、危机四伏的光阴看成了后半生最为美妙的时刻,他享受同这位少女在一起的每一瞬间。

    所以,于他而言,这也是自己美好的梦境了。

    阿伊普斯当上守夜人的日子长达数年,但因为本能的恐惧,他从来只在季末时草率地完成这一季的目标。

    也正是因此,他常年的个人绩效都不达标,他的服刑期也一直没有减数,偶尔还会因为一两次的任务失败,冗长的日数往上增长。

    但又有哪个守夜人会去在意这种事呢。

    也许是当年的那一句话加快了少女的行程,她的别离不久之后便提上了议程。

    身着这身囚衣的他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将生命连同这个世界中的梦境联结在一起。

    ——他连为少女送行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无从轻易达成。

    在别离的那天,他交付了自己三个月的薪水买通了狱卒和典狱官,换来了自己半日的“自由”。

    在那个乌云磅礴的下午,几名重装守卫带着被精神桎梏牢牢封锁的守夜人,故作押送犯人般,从罗兰大道的西街前经过。

    精神桎梏上深蓝色的印记十分醒目,当押送守夜人的队伍从欢笑的人前路过时,人们的笑语戛然而止了。

    在离开监牢前,典狱长唯独悄悄打开了锁死他脖颈的一道桎梏,让他能够转动自己的头颅。

    然而即便守夜人走得很慢,他也没能看清被人群包庇的王女。

    在余光里他没有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后,他也没有扭动自己的脖子。他不想让人群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他们就会唯恐避之不及。

    “那群人是她的家人吧。”他这么想着,“不要吓着他们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