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条件，每一个，都是直接将陌玄胤作为男人与君主的脸面放在地下碾压。

    沈孟羡这是用另外一种方法逼迫着陌玄胤，在自己的尊严地位和顾惜芜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他就是想要看看，曾经鲜衣怒马的云南世子，现在天下称颂的云南王殿下，能不能为了这个女人像是自己口中说的那样付出一切。

    如果这些他都能够答应的话，他就再也不是自己心里那座永远也没有办法追上的巅峰。

    更重要的，这样一个陌玄胤，再也不是顾惜芜心里那个能够顶天立地的人。到了那个时候，估计这个女人就能够看得出来，到底是谁更爱她了。

    陌玄胤，终有一天他会让他跌入尘埃之中，而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这一切，你答不答应！”

    看着陌玄胤整个人就那样立在那里，一言不发，甚至脸上都没有出现那种沈孟羡想象中的愤怒，他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

    “如果，我全都答应了你，你是不是能放过阿芜。”

    似乎是做了巨大的抉择，心中承受着巨大的考验，陌玄胤一开口就连声音都是哑的。

    就算是刚刚沈孟羡说的下跪他都能够毫不犹豫的答应，但是剩下的这些他没有办法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做主。他是云南的国君不假，但是云南不是一个随便能够易主的物件。

    那是一个国家，里面有着无数的子民，承载的是他整个家族几百年的心血。

    他能够对自己下狠心，但是不能因为自己拉着所有的臣民跟着他一起承担这一切；但是不答应，按照沈孟羡跟顾惜芜撕破脸之后的状态，今日势必不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他承诺给顾惜芜的那些生活，现在一点都没有实现呢。

    两个人在一起的这么多年，天下诸多大事，因为他生出的事端就数不胜数，她跟着他没有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就像是他无比清楚她心里到底最期待着什么，却一直没有能够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现在，又要看着她为了自己，就那样死在自己面前。

    不，这样不行！

    这个决定，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题目。

    哪怕沈孟羡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是他依然没有办法做出这个决定。

    “陌玄胤，你别犯傻，千万不能犯傻！”看出了陌玄胤在下面的纠结，顾惜芜整个人脸上都闪过了一丝慌乱，甚至因为激动的原因就连一直苍白的脸上都有了一丝血色：“我不算什么，就算是死了，也不能用整个云南去冒险！你知不知道！”

    这个时候，顾惜芜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没有恢复那一半的心窍是不是就不会像是现在这样难过。

    越是了解陌玄胤的爱，她就越觉得这个男人的深情。他是真的爱，挨到了骨子里的那种，所以她知道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到底是多么艰难的选择。

    不管走向哪一步，都是他这辈子无法原谅的事情。

    她不想要他有一天想起来，会自责因为自己的原因失去了祖辈的基业；更不愿意有一天他想起来这一切的时候，只剩下没有保护好她的悲哀。

    那样失去骄傲的陌玄胤，会疯魔，生不如死。

    “只要你答应，我就会放过她！”像是觉得陌玄胤现在的状态还不够，沈孟羡那带着蛊惑的声音再一次出现：“用你所有的身家换顾惜芜，这个买卖不亏。陌玄胤，你忘了当年你跟我说过什么了吗？你说，只要你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他有事，怎么一跟你的天下比起来，当初说的话就不算数了呢？”

    “沈孟羡，你别太卑鄙了！”

    听着沈孟羡的紧追不舍，顾惜芜简直就想着自己当年为什么没有找个机会将这个男人结果掉。如果有那么一瞬间她知道今天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一定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么一天的。

    可惜，时间不会倒流，世界上也没有后悔药卖。

    顾惜芜只能冷眼看着陌玄胤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脸色越来越差。

    “卑鄙吗？我不过是把自己心里的绝望施加给你们，你们连这些都受不了了吗？你们之间那个感天动地的爱情呢？不是非要彼此不可吗？”

    沈孟羡看着顾惜芜，脸上全都是求而不得的阴狠。

    当年那个笑着送她离开的少年的身影与面前这个安仁的眉眼逐渐重合，但是最终渐行渐远。他们，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你说的，都能够当真吗？”

    终于，踟躇了良久，陌玄胤张了张嘴，缓慢的问着。

    “陌玄胤，别！”

    顾惜芜听着这话，下意识的喊出了声，手上的动作也越发的加快。

    她要快点解开绳子，她要阻止这一切。

    “阿芜，我一直都有听你的话做一个好皇帝。这些年，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我都在坚持。”陌玄胤看着顾惜芜，忽然脸上出现了一抹释然的笑：“这么多年，我对得起先祖也对得起百姓，但是我唯独对不起你。所以这一次，我想要试试，任性一次可不可以！”

    沈孟羡这种出尔反尔的小人，只要自己能够救出顾惜芜，总有办法对付。

    但是现在，摆在面前能够救人的机会只有这么一个，他不能放弃。天下没了可以再拿回来，但是这个女人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可以，陌玄胤，你不可以！你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随着顾惜芜的喊声，她的脑子里闪过了更多的片段，都是他和陌玄胤在一起的。

    开心的，不开心的；难过的；惊喜的。

    每一帧，都是这段日子失去的，但是却是藏在心里最珍贵的记忆。

    那样好的陌玄胤，怎么能够因为她，毁了这一辈子呢？

    “答应我，不可以！”顾惜芜像是做出了一个什么决定一样，手腕猛烈地一用力，从绳索中抽出：“你要记得好好活下去呀！”

    说完，整个人因为没有任何支撑，像是一抹从天边滑落的云一样，迅速坠落。

    砰！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畔炸裂。

    “惜芜！”

    沈孟羡在顾惜芜做出动作的第一时间就伸出了手，但是却没想到晚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顾惜芜就那样在自己的手边落下。

    他就那样，差了一点点。

    “阿芜？阿芜！”

    而在愣了一会儿之后，陌玄胤才像是从什么里面找回自己。他大喊着翻身下马，甚至是爬滚着来到了顾惜芜面前。将人从地上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轻的像是在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阿芜，为什么，为什么啊！”

    陌玄胤抱着顾惜芜，悲怆的声音传遍了这个宫墙内外。

    “没有为什么，我......”大口的喘着气，顾惜芜艰难的伸手想要摸摸陌玄胤的脸：“我不想让你那么为难啊！陌玄胤，为了我不值得的。”

    “值，值得！没有人比你更值得了，阿芜，明明我们之间的一切才刚刚开始啊！”

    一滴泪忽然滑落，顾惜芜眼生撇在他的脸上，这才发现这个平日铁血的人此刻居然满眼热泪。

    “不，不值得的！”顾惜芜使劲的咬了咬下唇：“云南是你的使命和责任，你要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你永远都不能背叛自己的国家，不管是为了谁，哪怕是我！”

    “可是没有你，我要这天下有什么用？”

    就算是皇位，没有顾惜芜陪在身边，又有什么意义？

    “你做的一直都很好，所以，继续做下去！”顾惜芜摸了摸他的眼睛：“真遗憾啊，不能陪你到最后了。陌玄胤，我跟你说，其实我们之间的很多东西我都想不起来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陌玄胤慌乱的阻止了从她嘴里不断吐出来的血：“那些都不重要，只要你活着，我们还能继续不是吗？”

    只要她活着，那些记忆，到底爱不爱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他要的，只是她能够平安。

    “不是的，我什么都不记得对你一点都不公平。”顾惜芜微弱的摇摇头：“不过还好，现在还不算晚。我其实想不起来那些，所以也没有你爱我那样爱你，本来我还想着应该怎么跟你说这件事的，但是现在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的。陌玄胤，我不爱你，所以你要去找一个好姑娘，爱你的，能够照顾你的！最好，能好好照顾我的尧儿，如果你们有了别的孩子的话，就算是不喜欢尧儿也要记得把他送到南越。我的尧儿，以后就交给你了，不要让他受委屈啊！”

    说起了陌君尧，顾惜芜像是终于有什么舍弃不下的一样，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不舍。

    但是陌玄胤哪能听不出来，顾惜芜说的这一大段都是在安慰他，让他不要因为自己的死就放弃了生活。

    “尧儿是我们的孩子，他还在等你你知道吗！你不在了，谁照顾他！顾惜芜，你不能这么残忍！”陌玄胤哭着，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样：“你不能这样的！”

    “我，对不起啊，要先走一步了......”顾惜芜像是还想要继续摸摸他的脸，但是终究没有再抬起胳膊，就连眼睛也缓缓闭合。

    “阿芜！”